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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〇


  §第十五回 幫主生疑真或假 神偷作證是耶非

  穀嘯風不禁又驚又喜,心道:「原來是丐幫的陸幫主到了,怪不得有這樣剛猛的掌力。」

  原來這老叫化正是丐幫的幫主陸昆侖。丐幫的伏虎拳與降龍掌以剛猛見長,絕不在大力金剛之下。

  另外還有一對也在高呼酣鬥,其中一方也是個叫化子,穀嘯風認得是洛陽丐幫分舵的舵主劉趕驢,另一方是個虯髯漢子,谷嘯風卻不認得。

  陸昆侖叫道:「這人使的是『化血刀』,不可讓他的手掌沾上身子!」

  劉趕驢道:「是!」

  使開一條杆棒,東一指,西一劃,橫挑直劈,忽而滴溜溜地轉,忽而抖起棒花,亂劃圈圈。看來似是不成章法,但那虯髯漢子卻給他迫得手忙腳亂,只能在離身八尺之外的圈子之外招架。

  那虯髯漢子道:「你這驢販子的棒法倒也有點邪門,是丐幫的打狗棒法麼?」

  「打狗棒」三字出口,忽地發覺是給人占了便宜,一張黑臉泛紅。

  劉趕驢笑道:「不錯。我會趕驢,也會打狗,今日讓你試試我這打狗棒的滋味!」

  原來劉趕驢是驢販子出身,窮人家的孩子沒有名字,長大之後,就以「趕驢」為名。

  那虯髯漢子「哼」了一聲,說道:「狗嘴裡不長象牙,我不與你鬥口。你的棒法雖然不錯,打下去你不是我的對手!」

  穀嘯風此時還在十數丈之外,已是聞到一股血腥氣味。朱九穆的修羅陰煞功只是掌風奇寒,卻並無氣味的。因此,不問可知,這股帶有血腥氣味的掌風,乃是那個虯髯漢子所發的了。

  穀嘯風不知什麼叫做「化血刀」,心道:「原來這人練的又是一雙毒掌。但他近不了劉舵主的身子,雖有毒掌,亦無所施其技,不知他何以大言炎炎,竟似頗有自信?」

  陸昆侖和朱九穆拼掌,一正一邪,雙方都是一等一的功夫,但因這樣的拼掌純是以內功取勝,掌法上倒不見得有什麼奇妙之處。

  劉趕驢的打狗棒法可就不同了,穀嘯風看了片刻,只見他已換了十七種棒法,怪招迭出,每一次出手,都在穀嘯風的意料之外。

  穀嘯風心裡想道:「早知是這兩位前輩,我也不用急急趕來了。」

  但再看下去,只見那虯髯漢子雖然還是給劉趕驢迫得在離身八尺之外,好像只有招架之功,但劉趕驢的面色,卻越來越是沉重。

  原來這虯髯漢子,不是別人,正是韓佩瑛數日之前,在儀醪樓上所見的那個濮陽堅。濮陽堅的「化血刀」乃是桑家兩大毒功之一,雖然不及朱九穆修羅陰煞功的功力,但邪毒卻有過之。劉趕驢與他交手已有百招,那股血腥的氣味越來越濃,令他不禁心頭煩悶。

  劉趕驢發覺不妙,暗暗吃驚,心裡想道:「桑家的兩大毒功果然名不虛傳,百招之內,我若勝不了他,只怕當真要著了他的道兒。」

  他是個慣經陣仗的人,雖然著急,卻毫不慌亂,全副心神,都用在如何可以速戰速勝之上,打狗棒法發揮得淋漓盡致,奇招妙著,層出不窮,看得穀嘯風目不暇接。

  丐幫幫主陸昆侖和朱九穆的惡鬥則是陸昆侖頗占上風,朱九穆修羅陰煞功發出的陰寒掌力,都給他以渾厚無比的陽剛掌力化解於無形,就像冰塊投入了洪爐一樣,冰塊消溶,火勢卻至多只是稍弱而已。朱九穆暗暗叫苦,心裡想道:「我若不是給那姓穀的小子耗了我的幾分功力,這老叫化未必是我對手,如今卻是勝負難料了。」

  須知他的修羅陰煞功雖然厲害,但每用一次,就多耗一分元氣。對付像陸昆侖這樣功力深厚的人,若是不能速戰速決,久戰下去,必定吃虧。即使能夠全身而退,只怕也難免要大病一場。

  正在雙方都求速勝的時候,忽聽得有人高聲叫道:「妙呀,好一招棒打惡犬!」

  原來是穀嘯風看到精采之處,情不自禁的喝起采來!

  朱九穆大吃一驚,連忙叫道:「風緊,扯呼!」

  朱九穆的武功比濮陽堅高強十倍,連他都叫「風緊」,濮陽堅焉得不慌?只道是來了極厲害的對頭。雖然勝算在操,也顧不得了。豈知劉趕驢的打狗棒法精妙非凡,濮陽堅轉身一跑,背盡露出破綻,劉趕驢杆棒遞出,一挑一絆,登時跌了他個狗吃屎。

  朱九穆身形晃處,呼的一掌向劉趕驢打來,陸昆侖斜身插入,隔在兩人之間,替劉趕驢擋了一掌。朱九穆一聲長嘯,已是攜了濮陽堅而去。

  劉趕驢運氣三轉,方始解了胸中煩悶之感,好不駭然,想道:「幸虧此人嚇走了這兩個魔頭,否則陸幫主自是無妨,我卻難逃一敗。只不知此人是誰,竟有如此威勢?」

  抬頭一望,只見一個白衣少年從林中走出,劉趕驢又驚又喜,叫道:「原來是谷公子,你是幾時來的,到過韓家沒有?」

  穀嘯風上次來洛陽報喪之時,曾經到過丐幫分舵,與劉趕驢見過面。至於陸昆侖則是他父親舊友,更是見過不只一面。當下谷嘯風以晚輩之禮見過丐幫兩位前輩,說道:「我是今日剛到的,正是從韓家出來。」

  陸昆侖道:「聽說你要退婚,鬧出了偌大的風波,有這事麼?」

  丐幫消息最為靈通,韓家的展、陸二僕邀集群雄圍攻百花穀之事,陸昆侖自是早已知道。

  穀嘯風面上一紅,說道:「不錯,有此一事。」

  陸昆侖道:「你這件事做得很對。你不必怕韓大維找你麻煩,有甚後患,老叫化給你一力擔承。」

  穀嘯風心頭一凜,暗自想道:「他為什麼說我做得很對?」

  要知他之所以要向韓家退婚,純粹只是為了一個「情」字。他與韓佩瑛不過小時候見過一面,糊裡糊塗的就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訂下親來,兩人之間,根本談不上有什麼感情,與奚玉瑾則是彼此相悅,情難自休。這件事情,算不得是「移情別戀」,他也並不認為自己是做錯了。但他知道,陸昆侖說他「做得對」,一定是另有原因,想法當然不是和他一樣。

  心念未已,果然便聽得劉趕驢說道:「你不要韓大維的女兒,那麼想必是知道韓大維的事情了?」

  穀嘯風道:「不知是指那樁事情?」

  劉趕驢道:「當然是指他和蒙古韃子勾結之事了,還會有別的麼?」

  穀嘯風道:「韓、韓伯伯當真是和韃子勾結麼?」聲音不覺微微發抖。

  劉趕驢道:「你的舅父任天吾還沒有告訴你麼?」

  穀嘯風道:「說了。他說,他發現韓伯伯與上官複有所往來,我正想請問劉老前輩,此事是真是假?」

  劉趕驢一伸手扯開胸口衣襟,只見有一塊烏黑的疤痕。劉趕驢道:「那天晚上,我得到密報,說是上官複躲在韓大維家裡。我和任天吾便同往韓家,想給他來個當場揭破,剝下韓大維的畫皮。不料他們忒也機警,我們未曾到達,上官複早已從韓家逃了出來。我們在中途碰上了他,慚愧得很,我與你舅舅聯手,兀是攔不住他。我這胸口的傷疤,就是上官複給我留下的!」

  穀嘯風知道這是兩年前的事情,心想:「隔衣一掌之傷,瘀積兩年未散。這上官複也當真是個厲害的腳色了。」

  思之不禁駭然。又想:「如此說來,舅舅的話是真的了。但韓伯伯即使是和上官複有來往,也似乎還不能說是他和蒙古韃子有了勾結。」

  劉趕驢道:「不錯,當時戰事未起,蒙古和大宋且有聯盟之議,韓大維招待上官複住一晚,也算不得罪大惡極。不過,上官複是蒙古國師的副手,韓大維與他來往,總是難免嫌疑。如今戰事已起,我們當然要更加防備了。谷賢侄,你說是麼?」

  穀嘯風低聲說道:「是。」

  陸昆侖道:「韃子的前鋒,如今距離洛陽已是不到百里。我這次特地趕來,正就是為了對付韓大維的。寧可錯殺了他,絕不能讓他與韃子裡應外合。」

  劉趕驢道:「對啦,你從韓家來,見到韓大維沒有?」

  穀嘯風道:「韓家已經給人燒了,韓大維也不知是死是活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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