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梁羽生 > 龍鳳寶釵緣 | 上頁 下頁 |
一〇一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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精精兒只怕追不上段克邪,給段克邪先竄上台,鐵摩勒之圍就要解了。他一時情急,也不叫人讓路,索性就從眾人頭頂踏過去。他仗著絕頂輕功,腳尖只要微微點著實物,就可借力再起,決不至於傷了被踏的腦殼。但雖然如此,參加此會之人,那個不是在江湖上有些身份的?莫說被他踏著腦袋!就是被他從頭頂越過的也莫不認為奇恥大辱,登時怒罵之聲四起,本來對精精兒這夥人無甚惡感的,亦已敵意大增。 那幾個意欲邀功領賞的漢子,見精精兒趕來,氣焰更張,攻得更急。本來以段克邪的本領,要殺他們,易如反掌,但段克邪念在他們同屬武林中人,雖是見利忘義,甚為可惡,但也還不忍輕開殺戒,見精精兒來到,登時得了個主意,立即大喝一聲,出手如電,抓著了一個使大斫刀的漢子,朝著精精兒摔去。 段克邪這一摔力道何等猛烈,精精兒若然不接,這人即使不死,最少也要頭破血流。精精兒一看,認得這人是奚炳達的小舅子。奚炳達是邪派中一個著名魔頭,與精精兒有八拜之交,這次精精兒約了好些邪派黑手助場,這奚炳達也是其中之一。現在被段克邪摔來的是奚炳達的小舅子,精精兒焉能不接?這人的大斫刀還沒有拋開,精精兒抓著他的腳跟,將他接下,這人也已被摔得頭昏跟花,忽覺被人抓著,雙手還可活動,一刀就劈下去。精精兒氣道:「蠢材,是我!」中指一彈,將大斫刀彈開,再用個巧勁,將他摔出,這才保全了那人的性命。 精精兒接是接下了,但那人有百多斤重,又是被段克邪用猛勁摔來的,精精兒接了,也自感到虎口一陣酸麻。說時遲,那時快,段克邪大笑道:「精精兒,你本來就是蠢材!」話聲未了,倏的又抓起一人,依樣畫葫蘆地向精精兒摔去。這人是精精兒另一個好友濮陽侯的大弟子,精精兒又不得不接。這次精精兒學了乖,當那人摔到跟前,先以「隔空點穴」功夫點了他的穴道,才把他接下,然後再給他解開,但這人是個大胖子,比剛才那人更重,精精兒接下,已自有點氣喘。 那幾個圍攻段克邪的漢子,見段克邪如此厲害,怎敢讓他抓住,立即一鬨而散。段克邪打開缺口,哈哈大笑,迅即越過比武場,跳上了那閱兵台。比武尚未開始,比武場中,無人阻擋。 精精兒喘著氣在後追趕,忽又聽得一個蒼老的聲音喝道:「小猴兒,賠我的葫蘆!」來的是江湖三異丐中碩果僅存的瘋丐衛越。衛越最寶貝的一個紅漆葫蘆,上次在灞縣的丐幫大會中,被精精兒一劍刺裂,對精精兒恨如刺骨。 精精兒怒道:「老叫化,你別胡鬧!現在是捉叛賊,你又不是列名叛逆之人,何必蹚這淌渾水?」瘋丐衛越罵道:「我不管甚麼叛賊不叛賊,你立即賠我一個一模一樣的紅漆葫蘆,否則他們捉叛賊,我就捉你!」精精兒給他氣得啼笑皆非,回罵道:「你簡直混賬!」衛越忽地一張口,一股酒浪就向精精兒射去,說道:「你聞聞這酒味,我用這新葫蘆盛酒,酒味都差了幾分了。我要你賠,天公地道,你敢說我是混賬嗎?」 精精兒輕功勝於衛越,但他連接了段克邪擲來的兩條大漢,氣力耗了不少,輕功也打了一點折扣,這一下又是冷不及防,竟然未能避開,給衛越那股酒浪噴了滿頭滿面,熱辣辣的好不難受,精精兒急忙閉了眼睛,未及張開,衛越已然趕到,一掌擊他的背心。 精精兒聽得風聲,反手便是一劍,他的金精短劍,鋒利非常,且有劇毒,衛越也有幾分顧忌,迅即伸手一彈,同時左掌又是一招劈下。 精精兒仗著聽風辨別掌勢方向的超卓輕功,避開了衛越這掌,但衛越彈出的那一指,未帶勁風,卻未能避開,只聽得「錚」的一聲,衛越右手中指,已是彈中勒他的劍柄,精精兒虎口發熱,短劍幾乎把握不牢。 衛越哈哈笑道:「小猴兒,你不賠我葫蘆也可以,跪下來磕頭吧!」他口中說話,手底可是毫不放鬆,就在說這兩句話的時候,已接連攻出七掌。精精兒一面施展騰跳閃展的小巧功夫躲避,一面揩乾了面上的酒珠,這才張得開眼睛,向衛越反撲。 精精兒一再被衛越戲耍,怒極氣極,恨不得把衛越搠個透明窟窿,但可力不從心。衛越除了輕功不及精精兒之外,別樣功夫,都勝過他。尤其掌力的雄渾,更是精精兒望塵莫及。任是精精兒如何乘瑕抵隙,百計進襲,但他的短劍根本就近不了衛越的身子,至多到了高身三尺左右的距離,就給衛越的掌風震歪了他的劍點。十餘招一過,衛越掌力越來越強,掌風激盪,把精精兒身形罩住,就似在精精兒周圍,砌起了無形牆壁,精精兒即算施展輕功,也擺脫不開了。 奚炳達濮陽侯二人是精精兒的左右手,連忙趕來幫手,奚炳達的狼牙棒是一件很厲害的兵器,他本領之高,在邪派中也是前十名的人物;濮陽侯的混元一氣功更是武林一絕,雖然論到功力的深湛,還是不及衛越,但即使是單打獨鬥,他在三二十招之內,也還勉強可以接得住衛越的掌力。當下這三人聯手,共同應付衛越,漸漸轉守為攻,佔了上風。衛越的師侄兒石青陽隨後趕到,石青陽是丐幫第二代中本領最高的弟子,使出了降魔杖法,加入戰圍,以二敵三,方始扳成平手。 台下打得火熾,台上打得更為緊張。鐵摩勒力敵三大高手,險象環生,段克邪來得正是時候,一聲喝道:「老賊看劍!」幾乎是連人帶劍,化成了一道銀虹,便向羊牧勞衝去。羊牧勞雙掌齊出,掌力也是有如排山倒海而來。但段克邪身形不過是略一遲滯,迅的又是一劍接一劍的攻去。羊牧勞功力雖高,但決不能每一掌都用了全力,他見用了全力那一掌也依然阻遏不了段克邪的攻勢,心中不禁暗暗叫苦。 到了此時,羊牧勞自顧不暇,只能以全副精神來對付段克邪了。鐵摩勒少了一個勁敵,登時精神大振,猛地喝道:「你們讓不讓路?」長劍掄圓,當作大刀來使,一劍劈下,隱隱帶著風雷之聲! 這是鐵摩勒自創的劍法,威猛無比,杜伏威本領較差,被他那一聲大喝,震得耳鼓嗡嗡作響,先自怯了幾分,說時遲,那時快,只見劍光閃處,已朝著他的腦袋直劈下來,杜伏威心怯膽寒,勉強把雁翎刀一架,只聽得「噹」的一聲巨響,震耳欲聾,杜伏威虎口迸裂,血珠沁出,寶刀墜地,再也顧不得九城司馬的身份,連忙伏倒台上,接連打了幾個滾,避開鐵摩勒的劍鋒。 鐵摩勒其實無意殺他,打開了一個缺口,立即喝道:「克邪,休要戀戰,快隨我走!」段克邪知道表兄心意,想道:「不錯,還是先救秦襄要緊。」 羊牧勞亦已是不敢戀戰,段克邪「唰」的一劍刺來,羊牧勞便即閃過一邊,卻還在裝模作樣,大呼小叫道:「小賊休走!」 段克邪大笑道:「有膽你就追來!」笑聲中身形疾起,已是隨著鐵摩勒躍下高台。 武維揚叫道:「不好,他們是意圖去劫奪秦襄。」羊牧勞忽地得了個主意,說道:「杜大人,你領籐牌軍去捉那老叫化,讓精精兒脫出身來助我,今日無論如何,不能讓鐵摩勒與段克邪跑了。」杜伏威敗得狼狽,自覺無顏,尋思:「只要不是去和鐵摩勒對敵,我也可以挽回顏面。」他卻不知衛越的厲害,實是不在鐵摩勒之下。 這時大校場上已是混戰四起,雖說朝廷只是指名要捉十名「叛賊」,但這十名「叛賊」之中,除了史朝英和一個不知來歷的楚平原之外,那一個不是在武林中大有身份的人物?尤其鐵摩勒牟世傑二人,更是交遊廣闊,一個是人人敬重的大俠,一個是身居綠林盟主之位,自有許多講重義氣的人拔刀相助(牟世傑不在場,群雄並不知道)。不過,也有好些意欲邀功領賞的人幫助官軍的,雙方在場中殺得難解難分。場邊的羽林軍和杜伏威的城防軍則刀出鞘、弓上弦,嚴密佈防。場中混戰,敵我難分,他們的弓箭自是不敢亂射,只是不許人衝出去。但羽林軍和城防軍的態度又大不相同。羽林軍見他們的統領被捕,十九心懷氣憤,只因聖旨難違,這才不敢公然反抗而已。 秦襄尉遲北二人被五花大綁,杜伏威的手下正要將他們押解出去,打下天牢,免得留在場中,引起兵變。那些人意欲將他們從角門解出,場中擁擠,還未能走到場邊。 鐵摩勒道:「克邪,你給我斷後。」振劍一揮,只聽得一片斷金戛玉之聲,攔在他面前的刀槍劍戟,全都折斷。官軍見鐵摩勒如此神勇,那個還敢向前?只見在鐵摩勒大喝聲中,官軍的隊形儼若波分浪裂,不約而同的給他讓出了中間一條路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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