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梁羽生 > 狂俠天驕魔女 | 上頁 下頁
四六六


  此時蘇赫、博圖二人亦已趕到,一左一右,側翼助攻。仲少符和麻大哈只不過勉強能夠打成平手,論真實的本領還是麻大哈稍稍勝他一等。此時再添上蘇、博二人,仲少符使出渾身解數,也是應付為難。蘇、博二人剛才吃了他的虧,都是咬牙切齒,立心報復。蘇赫的虎頭鉤有克制刀劍之能,尤其厲害。激戰中蘇赫的雙鉤盤旋飛舞,一招「回風掃柳」,在仲少符的小臂勾裂一道三寸多長的傷口,傷雖不重,亦已掛彩,鮮血染紅了衣裳。麻大哈勝券在握,神色轉為從容,笑道:「這小子咱們是要交給師父拿到蒙古去作見面禮的,可不能傷了他的性命!」

  蘇赫、博圖應了一個「是」字,步步緊迫,但已是避免施展殺手。也幸虧他們要想活擒仲少符,仲少符還可以周旋較多的時候。

  上官寶珠給點了麻穴,身子不能動彈,眼睛還可以看得見。她見仲少符受了傷,不由得心痛如割,想叫叫不出聲,眼中滿是淚水,一滴一滴地沿著面頰流下來。

  仲少符見此情形,心裡又是酸痛,又是欣悅,想道:「上官姐姐對我的關懷原來還是勝於對她的師兄。可惜我本領不濟,卻是自身難保了。」

  心念未已,只聽得馬鈴聲響,有兩騎快馬從路上經過。

  騎在馬上的是一男一女,看見樹林裡有人廝殺,不約而同地勒住了坐騎。那女的「咦」了一聲,說道:「照哥,你看這人是不是麻大哈?」

  那男的道:「不錯。被他們圍攻的那個少年我也似乎是在那兒見過似的,卻想不起是誰?」

  話猶未了,只聽得仲少符已在大聲叫道:「是耿大哥嗎?小弟是仲、仲……」

  正要自報姓名,麻大哈連環三杖,打得仲少符手忙腳亂,只說出了自己的姓,胸中氣血翻湧,「少符」二字哽在喉頭,急切間說不出來。

  那男的聽了一個「仲」字,已知道他是誰了,登時又驚又喜,叫道:「原來是符弟!」

  翻身下馬立即跑去助戰。

  原來這一男一女,不是別人,正是耿照和秦弄玉。耿、仲二家本是通家之好,比鄰而居,後來因為耿照的父親出仕金國,仲少符的父親不明他的苦心,這才與好友割席,易地而居的。耿照比仲少符年長五歲,仲家搬家那年,耿照十二歲,仲少符只有七歲,隔別了十一年,故此耿照乍見仲少符之時,已經是認不得了。

  麻大哈去年在桑家堡的一戰中,曾見過耿照的本領,見他來到,吃了一驚,心裡想道:「說不得只好先傷了這姓仲的小子了。活的捉不了,死的也好。」

  他是想先擊倒仲少符,再合力對付耿照。

  麻大哈一招「毒蛇出洞」,杖尾起處,直取仲少符的「血海穴」,仲少符腰向後彎,鐵杖掠面而過,當真是險到了極點!身形未定,麻大哈一招「橫掃千軍」,鐵杖又已攔腰掃到,劍杖相交。「當」的一聲,仲少符的寶劍脫手飛去。麻大哈舉杖便戳他脅下的「愈氣穴」。

 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,耿照已是如飛趕到,一劍拍下,壓住了麻大哈的鐵杖,耿照自從得了青靈子所傳的運功秘訣之後,功力大增,比起在桑家堡鬥沙衍流之時,又已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。他使的是桑家的「大衍八式」,隔物傳功,麻大哈只覺一股大力湧來,登時虎口酸麻,好不容易使出了一招「夜叉探海」,這才把鐵杖抽了出來,當然是無暇去傷害仲少符了。

  秦弄玉揮劍敵住蘇、博二人,仲少符抬起了寶劍,上來助戰。耿照道:「符弟,你歇歇吧!這賊子不是我的對手!」

  仲少符道:「不,我還可以再戰。這位女俠,請你去照料上官寶珠,好嗎?」

  他不知道秦弄玉是誰,只能以「女俠」相稱。

  秦弄玉在桑家堡的那一仗中是見過上官寶珠的,也知道她是麻大哈的師妹,此時見上官寶珠倒在馬車上,頭倚著車轅,眼中淚水打滾,向著這邊凝視,好像是受了重傷,心中奇怪,不知是怎麼一回事情,想道:「她的父親于照哥有恩,若是受傷,我倒應該救她。且過去看看。」

  過去一看,這才知道她不但受傷,而且給點了穴道。

  秦弄玉解不開靈山派的獨門點穴,只得守護在上官寶珠身旁。

  仲少符得了耿照之助,精神抖擻,一口劍力敵蘇、博二人,攻多守少。耿照單獨對付麻大哈,更是把麻大哈殺得手忙腳亂。麻大哈咬緊牙根,不惜消耗真力,把最兇狠的伏魔杖法施展出來,橫挑直格,左擋右架,上下翻飛,一條鑌鐵杖宛似毒龍,張牙舞爪。但耿照運劍如風,鷹翔隼刺,不到半柱香的時刻,便把麻大哈的兇焰壓了下去,麻大哈倒吸一口涼氣,暗自想道:「今日只怕是難討好處的了。三十六計,走為上計。可是我卻不能便宜了這姓仲的小子,我捉不了他,反而讓寶珠落在他的手上,這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嗎?」

  麻大哈氣恨不過,心中暗暗盤算對策。

  激戰中仲少符賣了個破綻,博圖恃著力大,以為有機可乘,立即揮棒猛擊,那知仲少符正是要他如此,博圖欺身急進,仲少符一個閃身,青鋼劍反圈回來,劍光閃處,血花飛濺,在傅圖的肩頭劃開了一道傷口。蘇赫雙鉤刺到,仲少符反手一劍,又削去了他鉤上的兩齒月牙。

  麻大哈見兩個師弟即將落敗,又驚又急,這麼一來,心浮氣躁,更是難以支撐。耿照趁勢猛攻,接連幾劍「狂風掃葉」、「高祖斬蛇」、「猛雞奪粟」、「龍頂摘珠」,指東打西,指南打北,把麻大哈殺得透不過氣。麻大哈大叫一聲,忽地一個倒縱,落在馬車旁邊,突然揮杖向秦弄玉襲擊。

  原來麻大哈是想把上官寶珠搶回去作為人質,他以為秦弄玉是個女流,容易對付。倘若能在三招兩式之內把秦弄玉傷了,耿照必須照料他的未婚妻子,自己便可以搶回了師妹,逃之夭夭。

  那知秦弄玉這幾年來勤練峨嵋派的無相劍法,劍術精妙,尤在耿照之上,不過功力稍遜而已。麻大哈在接連兩場惡鬥之後,氣力不加,即使單打獨鬥,也未必是秦弄玉的對手,要想在三招兩式之內傷她,當然更是夢想了,秦弄玉一聲冷笑:「來得好!」

  青鋼劍揚空一閃,一招「玉女投梭」,反刺過去,麻大哈身形未穩,一杖擊空,只好揮袖拂擋。倘若他內力未曾消耗,還可以拂歪秦弄玉的劍尖,但如今他已是強弩之末,如何能夠?只聽得「嗤」的一聲,秦弄玉的劍尖刺穿了他的衣袖,把他的虎口也刺傷了。

  說時遲,那時快,耿照亦已趕至。麻大哈大吼一聲,又是一個倒縱,斜掠出三丈開外。靈山派長於輕功,麻大哈急於逃命,已是顧不得搶他的師妹了。

  耿照正要追去,麻大哈忽地把手一揚,發出了一枚煙霧彈,登時一團煙霧,擴散開來,遮住了耿照的視線。

  蘇、博二人趁著煙霧彌漫之際,也乘機逃走,蘇赫還打出了一把毒針。仲少符舞劍防身,耿照連發了三記劈空掌,掌風呼呼,把煙霧掃蕩得隨風而逝,但待到煙霧盡散之時,麻大哈、蘇、博等人也早已不見蹤影了。

  仲少符本來是要去尋訪耿照的,想不到在這樣的境遇下相逢。雙方都是歡喜得難以形容,敵人一退,這兩個分別了十多年的兒時朋友就緊緊握著對方的手,仲少符道:「耿大哥,多虧碰上了你!」

  耿照笑道:「符弟,你長得這麼高了!幸虧你還認得我,要不是你剛才叫我一聲,我可還不敢和你相認呢。」

  仲少符道:「兩年前我看見過你的圖像,要不然說不定我也認不得你的。耿大哥,認得你的人多呢,此地離大都不過五百餘裡,你在這條路上行走,可也太大膽了。」

  原來耿照因為是金國的「欽犯」,金國朝廷繪了他的圖形在各地張掛,出了重賞要緝拿他,是以仲少符曾經見過。

  耿照笑道:「怕什麼?我雖然是金虜的『欽犯』,但還不是最重要的『欽犯』比我更重要的『欽犯』例如金國的武林天驕和丐幫的武幫主,他們還敢大搖大擺地進了京城,而且還大鬧了校場呢。金虜目前頭痛的事多著呢,他們要應付蒙古的進侵,又要對祁連山的遼國舊部動兵,對我們這些二三流的『欽犯』,那已是無暇『緝拿』了。」

  仲少符怔了一怔,說道:「武幫主他們大鬧京城之事你已經知道麼?」

  耿照道:「不錯。你也知道麼?」

  仲少符道:「當日我就是和武幫主同進校場的。」

  耿照詫道:「那麼,你怎的又在這兒,卻與靈山派的上官寶珠同在一起?」

  仲少符道:「說來話長,咱們回去看看上官姐姐再說,哦,原來你和我的上官姐姐也是認識的,這就更好了。」

  耿照聽得他叫上官寶珠做姐姐,更為詫異,笑道:「看你的武功,你並非靈山門下,卻怎的和上官寶珠做了結拜姐弟了?好吧,咱們且先把你的上官姐姐救醒過來再說。」

  剛在此際,秦弄玉已在大聲叫道:「快來,快來!她的穴道,我解不開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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