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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六五


  麻大哈疑惑不定,雙眼盯著了上官寶珠說道:「這小子怎會變成你的救命恩人?他不是著了你的迷香裝在袋中的嗎,他要救你,先得從布袋中出來。是誰把他放出來的?」

  上官寶珠雙眉一場,說道:「是我!」

  麻大哈登時變了面色,說道:「是你將他放出來,你又跟著他走。」

  上官寶珠淡淡說道:「一點不錯。我若不是得他照顧,早已沒了命。你不替我謝他,反而要打他麼?」

  仲少符道:「上官姐姐,我不要他道謝,我照料你只為了你對我好,與他無關!」

  麻大哈咬了咬牙,說道:「寶珠,你上了這小子的當了!蘇赫、博圖,你們來替我把這小子拿下。」

  麻大哈是想親自打仲少符一頓洩憤的,但此際他更急於要去勸服上官寶珠,把上官寶珠的芳心再奪回來,這個差事卻不是師弟所能替代的。

  蘇赫、博圖正想擺脫這個尷尬的局面,仲少符年紀輕輕,他們根本就沒把仲少符放在眼內,麻大哈改變命令,要他們去捉拿仲少符,他們正是求之不得。於是回轉了頭,雙雙撲上,一個亮出了虎頭鉤,一個掄起了藤蛇棒,夾擊仲少符。那知仲少符年紀雖輕,劍法卻是極為精妙,蘇赫的虎頭鉤先到,給他一招「橫江截壁」,橫劍一封,雙鉤攔過一邊。博圖的藤蛇棒打來,「當」的一聲,和虎頭鉤碰個正著。

  仲少符唰的一劍刺出,劍尖點向博圖的脈門。博圖棒重力沉。但身手卻稍欠靈活,他的藤蛇棒碰著了同伴的虎頭鉤,一驚之下,急切之間已是來不及變招,眼看就要給仲少符挑了他的腕脈,幸虧蘇赫的虎頭鉤順勢劃了一道圓弧,反圈回來,替他化解了仲少符這招的攻勢,但雖然如此,仲少符的劍尖劃過,還是在博圖的小臂上劃出了一條血痕。

  這一下不但是大出蘇、博二人意料之外,也是麻大哈始料之所不及。他以為有兩個師弟去對付仲少符,即使不能手到擒來,也不會容許仲少符走到十招開外,那知只是照面一招,他的一個師弟竟然先受了傷。麻大哈是要把仲少符拿去給蒙古人作見面禮的,他生怕仲少符傷了他的師弟之後便即逃走,這麼一來,他雖然急於要重獲上官寶珠的芳心,但更急於要把仲少符擒下,以免變生意外了。

  博圖輕敵受挫,咆哮如雷,他左臂受的只是輕傷,並無影響,當下,掄起了藤蛇棒,攔腰又掃過來,仲少符平劍一拍,卸了他的猛勁。另一邊蘇赫的雙鉤亦已攻到,虎頭鉤有克制刀劍之能,仲少符的劍尖險些給他鉤上的月牙鎖著,幸好仲少符應付得宜,使出精妙解數,一招「三轉法輪」,劍鋒翻絞,「當」的一聲,削斷了他鉤上的兩齒月牙,這才擺脫了他的糾纏。這幾招迅如電光石火,較量之下,還是仲少符占了一點上風。不過由於蘇、博二人已經去了輕敵之心,仲少符要想速勝也是不可能的了。

  麻大哈回過身來,鐵杖一頓,冷笑說道:「好小子,你已是甕中之鼈,網底之魚,還要逞能?」

  邁開大步,跑過去圍攻仲少符。上官寶珠忽地一聲喝道:「麻大哈,你住不住手?你要殺他,先殺了我!」

  麻大哈回頭一看,只見上官寶珠手中倒持利劍,明晃晃的劍尖正對著自己的咽喉,麻大哈大驚道:「你幹什麼?」

  上官寶珠道:「你再進一步,我便死在你的面前!」

  麻大哈心裡酸溜溜的好不難受,苦笑說道:「這是何苦?快快把劍放下!」

  上官寶珠道:「你們讓他走了再說!」

  麻大哈道:「我答應你不傷他的性命就是。兩位師弟,暫且住手!」

  仲少符叫道:「上官姐姐,我決不走。要走咱們同走!」

  仲少符並不知道她與麻大哈乃是情侶,只道她是受了麻大哈的脅迫,決意要助她脫出魔掌。

  上官寶珠極為感動,歎了口氣,說道:「仲弟,你還是走的好。你不知道──」仲少符道:「我知道,上官姐姐,你是個好女子,何必和這些壞人混在一起?」

  仲少符不肯走,上官寶珠無可奈何。手中的利劍仍然貼在喉嚨,心裡則是亂成一片。蘇、博二人也仍然緊緊盯著仲少符,防他逃走,不敢放鬆。

  上官寶珠道:「仲弟,我不想拖累你,你還是走吧。」

  仲少符仍是搖頭,堅決說道:「不走!」

  上官寶珠又再勸說:「仲弟,你有遠大的前程,何苦為了我一個不相干的女子甘冒不測之禍?你知道他們是要拿你當作禮物送給蒙古韃子的!」

  仲少符道:「咱們已經結為姐弟,還怎能說是不相干的人?我打不過也要打!」

  仲少符因為剛才頗占上風,不免起了輕敵之心,以為對方即使再加上一個麻大哈,自己也未必就打他們不過。

  麻大哈面色難看之極,不住地發出冷笑。上官寶珠不理會他,依然對仲少符柔聲說道:「仲弟,你聽我說,你有你的家人、朋友,我有我的家人、朋友,咱們不過是萍水相逢,偶然相聚,就要散的。你我並不是一條路上的人啊!你明白沒有。」

  仲少符道:「我知道,但只要你擺脫他們,咱們就是一條路上的人!」

  麻大哈忍無可忍,冷笑道:「你們的情話說完了沒有?寶珠,我現在只是問你一句話,你要我還是要他?」

  上官寶珠滿面通紅,說道:「胡說八道,我和他只是姐弟之誼!」

  麻大哈見她劍尖指著咽喉,倒也不敢動粗,當下順著她的口氣便轉圜道:「寶珠,你罵我不打緊,只要你還記得咱們的情份。這麼說,你和他是並無私情的了?」

  上官寶珠道:「你自己心邪,仲弟救我,可是一片俠義心腸!」

  麻大哈道:「好,好!俠義也好,心邪也好,既然你和他只是姐弟之誼,我也未嘗不可原諒。你把劍放下,跟我走吧!」

  上官寶珠道:「你答應我不再為難他了?」

  麻大哈道:「當然,只要你跟我走!」

  仲少符道:「上官姐姐,你當真是心甘情願跟他走麼?」

  仲少符從他們的談話之中,已聽出他們並非一般的師兄妹關係,不覺心裡一酸,暗自想道:「若然真是那樣,倒是我不知趣了。」

  上官寶珠點了點頭,說道:「你放心,我的師兄是自小與我一同長大的,我跟他走,他不會難為我的。」

  仲少符苦笑道:「好,既是如此,那我放心了。」說罷,邁步便走。蘇赫、博圖緊握兵器,把眼望著麻大哈,麻大哈道:「讓他走!」

  蘇、博二人退過兩邊、讓出了一條路。

  麻大哈冷冷說道:「寶珠,可以把劍放下了吧?別嚇人了!」

  上官寶珠道:「待他走過那邊山坳,咱們再走!」

  她是怕麻大哈變卦,故而必須等待仲少符走得遠了才肯把劍移開。但,雖然如此,戒備已是松了一些。麻大哈趁她把注意力集中在仲少符身上之際,突然出其不意地就搶了她的寶劍,駢指一點,點了她的穴道。上官寶珠尖叫一聲。倒了下去。知覺未失,卻又不能動彈。麻大哈故意扯下車簾,冷笑說道:「好呀,我要叫你親眼看我怎樣折磨這個小子,方能泄我心頭之恨!」

  仲少符本來走得未遠,聽得上官寶珠的叫聲,吃了一驚,愕然止步。

  說時遲,那時快,麻大哈已然趕到,手揮鐵杖,卷地掃來。這一杖猛烈之極,勁風起處,沙石紛飛!仲少符吃了一驚,心想:「這矮子貌不驚人,氣力卻是好大!」

  劍杖相交,火星四濺,仲少符虎口隱隱作痛,急忙使個「黃鵠沖霄」的身法,身形平地拔起,麻大哈的第二枚打來,呼的一聲,從他腳底掃過。麻大哈也吃了一驚,心想:「這小子身手委實不弱,怪不得蘇赫、博圖會吃了他的虧!」

  麻大哈的杖法是他父親私自傳授的丐幫的「伏魔杖法」,杖法一展,勢如驚濤駭浪,滾滾而來,仲少符連避三杖,險象橫生,拼著豁了性命,冒險搶攻,「唰」的一劍,一招「仙人指路」,疾刺麻大哈脅下的「愈氣穴」。麻大哈立起鐵杖,一個翻身,「烏龍盤樹」,橫掃仲少符中路,仲少符托地一跳,劍隨身進,一招「李廣射石」,指向麻大哈右肩,劍尖吐出碧瑩瑩的寒光,直刺麻大哈的「肩井穴」。麻大哈鐵杖沉重,伏魔杖法雖然剛猛絕倫,卻是不如仲少符的劍法靈活,他招數已老,來不及撤回,聽得「叮噹」一聲,仲少符的寶劍雖然給他蕩開,但麻大哈肩上的衣裳也已給仲少符的劍尖挑破,只差半寸,險些就要戳穿他的琵琶骨。麻大哈退後兩步,嚇出一身冷汗。仲少符硬接了他的兩招,胸口氣血翻湧,也是暗暗吃驚,這麼一來,雙方都是各具戒心,不敢輕敵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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