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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六四


  §第一〇七回 滿懷心事羞難說 一點靈犀已暗通

  屋內濃煙未散,姓薩的那個武士道:「待會兒再進去吧,反正她跑不了的。」

  姓烏的那個武士搖了搖頭,說道:「事不宜遲,遲恐生變。這煙是沒有毒的,你怕什麼?」

  姓烏的這個武士在御林軍中地位較高,姓薩的只好聽從他的主意。但煙雖無毒,熏目嗆喉,也是很不舒服。這兩個武士瞇著眼睛,摸索進去。

  忽聽得車聲轔轔,姓薩的那個武士道:「烏大哥,你去看看,是什麼人來了?」

  姓烏的道:「不必理他,多半是趕集的鄉下人。」

  話猶未了,馬蹄聲戛然而止,那輛車子正停在門前。

  仲少符跳下馬車來,見廟裡煙霧彌漫,大吃一驚,叫道:「寶珠姐姐,你怎麼啦?」

  上官寶珠用氣力叫道:「仲弟快來,把這兩個鷹爪殺了!」

  姓烏的那個武士正把神幔撕下,心裡想道:「我且把這丫頭拿到手中,再去對付那個小子,也好叫他有所顧忌。」

  上官寶珠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把神像一推,姓烏的武士一招「天王托塔」,將神像拋開,可是氣力已經給阻遲了片刻,姓薩的那個武士伸手一抓,「嗤」的一聲抓裂了上官寶珠的袖子。說時遲,那時快,仲少符已是一聲大喝,沖了進來,揮劍便刺。

  姓薩的這武士膽小,他一想以沙衍流的本領也給這「小子」所傷,如何還敢抵敵?仲少符的劍未刺到,他已先自倒下,一個「鯉魚打挺」,滾過一邊。姓烏的那個武士將神幔向仲少符當頭一罩,立即便是一招「葉底偷桃」,五指如鉤,要用大擒拿手法抓裂仲少符的胸膛。

  仲少符搶過了神幔,反手一卷,那武士一抓抓空,反而給仲少符罩住。仲少符穿掌一格,扣著了那武士的脈門,「哢嚓」一聲將他的手臂拗斷。這武士殺豬般的一聲慘叫暈了過去。姓薩的那個武士嚇得魂飛魄散,站都站不起來,只知在地上打滾,剛剛滾出廟門,上官寶珠叫道:「仲弟,不能讓他跑了,必須殺掉!」

  仲少符應了聲「是!」

  一劍刺下,劍尖點了他的「暈穴」,姓薩的這個武士也登時暈過去了。仲少符道:「好,都了結了,咱們可以走啦!」

  原來仲少符一念慈悲,不願殺人,只好把那兩個武士擊暈,騙過上官寶珠,保全了他們的性命。

  上官寶珠驚魂未定,身子軟綿綿地倒在仲少符的懷中。仲少符抱她上了馬車,說道:「我給你買了一套衣裳,在車廂裡,你歇一會,試試合不合身?附近幾個村子都是窮村,我好不容易才買得這輛馬車,回來遲了,累你受驚,實在抱歉。」

  上官寶珠哽咽說道:「仲弟,你,你別說客氣的話兒了,你對我這麼好,我永遠也不會忘記。應該抱歉的是我啊!」

  仲少符笑道:「咱們已經脫險,應該高興才是,你怎麼反而哭起來了。好吧,咱們走吧!」

  上官寶珠心事如潮,隨著馬車的顛簸而起伏不定。她的這副眼淚還不僅僅是因為「感激涕零」而已,仲少符對她的體貼更顯出了麻大哈對她的寡情,她想起了自己的終身大事,不禁悲從中來,難以斷絕。

  上官寶珠與麻大哈乃是從小就在一起長大的,從懂人事的時候起,十幾年來,她除了麻大哈之外,從沒有接觸過第二個男子,在她的心中,早已認為自己「應該」是屬於麻大哈的了。可是現在她與仲少符不過相識兩天,這個「陌生」的男子卻「突然」闖開了她的心扉,進入了她的內心深處。

  儘管她覺得仲少符要比麻大哈好得多,但她與麻大哈這十幾年的感情,也不是立即便能連根斬斷的,「麻大哈縱然寡情,我可不能無義,即使要與他分手,也得講個清楚。他只顧自己逃生,拋下我不管,比起仲弟之甘願與我同生共死當然是大大不如,但這還不是他立心拋棄我的,只要他以後對我好,我還可以原諒他。至於仲弟,我只能將他當作弟弟看待,可不應該另有雜念。」

  上官寶珠心想。但她隨即又想:「麻大哈能夠原諒我嗎?我放了仲弟,又與仲弟作伴而行,他能不誤會?要是他不體諒,那又如何?」

  上官寶珠心事如麻,越想越亂,受傷之後,精神不支,漸漸也就睡著了。

  一覺醒來,揭開車簾一看,只見已是紅日高照,是第二天的近午時分了。馬車停在林邊,仲少符在林中生了一堆火,正在烤一隻雞,見她醒來,仲少符笑道:「我剛在路旁的農家買了一隻雞,還有一罐羊奶,羊奶已弄熱了,你先喝吧。」

  上官寶珠道:「這是什麼地方?」

  仲少符道:「這裡是青州地界,離大都已有五百里了。」

  上官寶珠吃了一驚,說道:「你昨晚竟然一晚沒睡,趕著馬車,走了二百里的夜路嗎?」

  昨日他們所在的那座土地廟是離大都三百里的,駕車的馬並非駿馬,一個晚上和一個上午走二百里,那一定是要馬不停蹄的了。

  仲少符笑道:「不,清晨的時分,我也曾打了個盹。我是想離開大都越遠越好,現在咱們是可以安心了。」

  上官寶珠道:「唉,你也太辛苦了,一晚趕車。」

  仲少符道:「算不了什麼,昨晚月亮很好。嗯,現在雞也烤熟了,你吃吧。」

  上官寶珠和著眼淚,喝了羊奶,吃了烤雞,心中極為激動,想道:「要是麻大哈不原諒我,我只好與他一刀兩斷了!」

  吃過早餐,又再趕路,走了一程,忽聽得後面蹄聲忽驟,有三騎快馬追來!

  前面的一騎人還未到,「嗚」的一枝響箭就射過來,厲聲喝道:「好小子,往那裡逃?給我停下!」

  這人不是別個,正是麻大哈。後面兩騎,則是他的師弟,一個名喚蘇赫,一個名喚博圖。武林規矩是以入門先後為序的,麻大哈自幼跟隨猛鷲上人,故年紀雖然較小,卻是師兄。

  仇人相見,分外眼紅,仲少符想起被擒之辱,不由得怒火勃發,喝道:「好呀,姓麻的,我正要找你算帳,來吧!」

  麻大哈冷笑道:「帳當然是要算的,你把我的師妹怎麼樣了?先把這筆帳算一算,我的師妹少了一根毫毛我就要你性命!」

  仲少符冷笑道:「虧你還有臉皮問你師妹!你的關心未免太遲了吧?」

  麻大哈大怒道:「你把她害了是不是?蘇赫、博圖,你們兩人搜車,看看車上是誰?」

  他自己則提起了鐵杖,要來打仲少符。

  就在麻大哈揮杖欲擊之際,上官寶珠驀地揭開車簾,喝道:「是我,麻大哈,你給我住手!」

  麻大哈怔了一怔,說道:「師妹,你受傷了!好,我給你報仇!」

  上官寶珠淡淡說道:「你要給我報仇,那你就去找沙衍流吧!」

  麻大哈道:「什麼?不是這小子傷你的麼?」

  上官寶珠道:「傷我的人是沙衍流。這位仲少俠麼,恰恰相反,他是我的救命恩人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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