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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四五


  揮簫直進,步似蜻蜓點水,身如流水行雲,衣袂飄飄,從容瀟灑。玉簫所指,全是對方的要害穴道。髯須武士本來以為一刀可以劈碎他的玉簫的,此時才知對方的玉簫竟是一件寶物。兵器上吃了虧也還罷了,對方點穴手法的奇妙,更是難以抵擋。髯須武士使出渾身本領,只不過鬥到三十招開外,便已手忙腳亂,敗象畢露。

  另一邊,武士敦與烏蒙對掌,亦已漸漸占得上風。烏蒙的本領比髯須武士強得多,他雙掌的力道一剛一柔,互為牽引,深得運勁卸力之妙。武士敦以金剛猛撲的掌力,雖然攻得他只能招架,但急切之間,卻也還不能勝他。不過,暫時雖未能勝他,卻已是穩占上風,勝算在握。

  就在這兩個蒙古武士將敗未敗之際,忽聽得馬蹄之聲,來得有如暴風急雨。

  武士敦抬頭一望,卻原來是一隊金兵疾馳而來。領隊的軍官喝道:「好膽大的強徒,竟敢毆辱蒙古友邦的使者,給我把這四個不知死活的強徒,統統拿下!」

  他們在街心惡鬥之時,街上的行人都已逃避一空,兩旁的店戶也都已關上店門。故此這隊金兵在大街馳騁,全無障礙。不過武林天驕是在街道的一個轉角之處與那髯須武士打鬥的,金國領隊的那個軍官只瞧見他的背影,還未認出他是何人。杜永良夫婦在街口把風,金兵衝殺過來,先和他們交上了手。

  武林天驕疾攻三招,把對方迫退三步。驀地從暖玉簫中吹出一口純陽罡氣,熱風如箭射出,髯須武士正在退而複進之際,給這口純陽罡氣吹個正著,觸面如燙。髯須武士大吃一驚,怕被損害雙目,慌忙閉上眼睛。武林天驕身手何等迅捷,喝一聲:「著!」

  玉簫已是點中他的「環跳穴」,髯須武士大叫一聲,摔出了三四丈外,這一次是他給點中了穴道而摔倒的,比上次因為閃避而跌的一跤,自是摔得更遠更重。饒他有閉穴之能,也是痛徹心肺,一時間那裡爬得起來。

  武林天驕抬起頭來,冷笑說道:「好兄弟,你不在王府,來這裡幹嘛?哼,哼,你想不到在這裡碰上你的大哥吧?我的『貝子』已經讓給你了,你還要把我怎麼樣?」

  原來這個領隊的軍官不是別人,正是武林天驕的堂弟檀世英,他是奉了金主之命,以三百裡外郊迎的隆重禮節,來迎接蒙古的使者的。金主完顏雍繼位未久,在採石磯大敗之後,忙於整頓軍事。因此,金國雖然與蒙古的邦交一向不睦,但完顏雍因害怕蒙古的強大,害怕蒙古趁他新敗之餘進犯,故此不能不低首下心,討好蒙古,命檀世英以最隆重的禮節,代表國君來作三百裡外的郊迎。

  檀世英驟然看見他的堂兄武林天驕,這一驚端的是非同小可!不但是由於他謀奪了堂兄的貝子之位而心中內疚,而且是由於他深知武林天驕的厲害,生怕武林天驕拿他報仇,當下檀世英連忙撥馬避入一條小巷,他手下的御林軍,也是人人都認得武林天驕,檀世英都已避開了,他們如何敢去捕捉武林天驕?金國士兵四面散開,武林天驕冷笑道:「世英,你好自為之。念在兄弟之情,今日饒你一次。」

  搶了士兵的一匹馬,杜永良夫婦也各自搶了一匹馬,跟著武林天驕直沖出去。

  武林天驕笑道:「武幫主,不要戀戰了。走吧!」

  他看出武士敦大占上風,而且以武士敦和他的身份,也絕不能以二敵一,故此武林天驕只是向他打個招呼,沒有前去幫他。他以為武士敦已占上風,要擺脫敵人那是容易之極。不知事實卻不似他料想的那樣容易。

  原來烏蒙的內力雖然是不及武士敦,但他運用內力的功夫卻是十分怪異,雙掌發出的力道一剛一柔,互相牽引,把武士敦的掌力牢牢吸住。故此武士敦雖然占了上風,但想要在急切之間擺脫他的纏繞卻也不能。

  武林天驕與杜永良夫婦奪了匹馬,把金兵沖散,轉眼間馳過長街。檀世英松了口氣,這才敢從小巷中探首出來,此時那髯須武士在地上還未曾爬得起來,檀世英忙道:「還不趕快給我過去請那位蒙古貴官過來,待我向他賠罪。」

  御林軍的兩個副統領忙過去將那髯須武士扶起,檀世英則帶了他的十多名衛士上前,想要幫忙烏蒙擒拿武士敦。

  武士敦的金剛掌力何等雄渾,烏蒙的掌力柔中寓剛,也是如暗流之洶湧,有極大的威力。這兩大高手對掌,掌力激蕩,尋常的人如何得近?檀世英的衛士踏近三丈之內的圈子,立即便給他們的掌力拋了起來,跌得頭破血流,檀世英大吃一驚,連忙勒馬。

  就在此時,只見又有十多名蒙古武士跑到這條街上,其中一個似是官長模樣的人喝道:「豈有此理,這些女真蠻子居然敢毆辱我們的使者。不殺他們幾個,他們也不知道厲害!」

  原來他看見金國的軍官把那髯須武士從地上拉起來,又見金國的士兵在街上亂竄,只道這是地方上的駐軍,來毆辱他們的使者的。髯須武士是給武林天驕點了穴道,摔在地上的,他似水牛般的身軀,有二百來斤重,兩個金國的軍官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剛剛把他拖了起來,髯須武士跌傷了肋骨,滿身沾血,難怪這個蒙古軍官誤會他是受了金兵的毆辱。

  兩名蒙古武士飛跑過去,不分青紅皂白,就拔出長刀,把拖起髯須武士的這兩名金國御林軍的軍官刺死,髯須武士穴道未解,咿咿呀呀的說不出話。金兵見蒙古武士胡亂殺人,大驚逃避。

  另幾名蒙古武士跑去要殺武士敦,踏進距離他們相鬥之處的三丈之內,也給他們的掌力拋開,跌得頭破血流。那蒙古軍官大怒,其時正有一名金兵因為給杜永良刺傷了他的坐騎,控制不住,沖到這蒙古軍官的身前,蒙古軍官一把就將他揪下馬來,高高舉起,手臂揮了一道圓圈,將這金兵作了一個旋風舞,向武士敦擲去。

  武士敦聽得勁風呼呼,不用回頭,已知是有重物擲來,而且力道非同小可。但武士敦卻不躲避,心中想道:「來得正好!」

  金剛掌力加緊地向烏蒙攻去。

  「蓬」的一聲,那拋來的「人球」壓著武士敦的背脊,武士敦大吼一聲,借著這股壓在他身上的力道,加上他原來的掌力,登時把烏蒙震翻,摔出了三丈開外!

  武士敦摔翻烏蒙,擺脫糾纏,立即就沖了出去。那名被當作「人球」的金兵摔在街心,變成了一團肉餅。那蒙古軍官見武士敦給他用「人球」擲中,還居然能夠打翻烏蒙,而且還能夠健步如飛沖出去,心中也是十分驚詫,不由得「啊呀」一聲叫了出來。

  原來這個蒙古軍官乃是尊勝法王的大弟子,名喚呼韓邪。尊勝法王門下,以他武功最強。這次奉派為鐵木真的正使,他的師弟烏蒙和那名叫兀赤的髯須武士則是副使。鐵木真派尊勝法王的三個弟子作為使者,出使金國,原來就有讓他們以武功震懾金國之意。

  呼韓邪喝道:「退下!」

  從兩名蒙古武士的手中接過了他的師弟兀赤,這才知道兀赤是給人點了穴道。武林天驕的點穴手法乃是獨門的重手法,呼韓邪也不知道如何解法,後來強用內力,替兀赤推血過宮,這才解開了他的穴道。兀赤固然是痛苦不堪,呼韓邪也累得滿頭大汗。

  檀世英嚇得面色如土,下了馬戰戰兢兢地過來,躬腰說道:「小官檀世英奉大金皇帝之命,恭迎貴使。」

  呼韓邪道:「哦,原來你們是迎接我的?」

  此時烏蒙已經爬了起來,他傷得不如兀赤之重,過來說道:「他們是金國的御林軍。和我相鬥的這人是漢人,據說是丐幫的幫主武士敦。檀貝子率領的御林軍的確是來迎接咱們的,與武士敦並不相干。」

  呼韓邪哈哈笑道:「如此說來,倒是我誤會了檀貝子了,恕罪,恕罪。」

  檀世英的叔父濟親王檀道雄掌握金國大極,他們叔侄的名字呼韓邪等人都是知道的,故而在檀世英自報姓名之後,呼韓邪與烏蒙也不能不對他客氣一些。

  檀世英誠惶誠恐地說道:「貴使臣在敝國遭受冒犯,我們不能預為防範,貴使縱不怪責,我也自覺難堪。待我回到京師,稟明叔父,將這大同府的官兒嚴辦。還望恕罪。」

  呼韓邪哈哈笑道:「那也不必了。我們的武士最佩服有本領的人,打架有輸有贏,算不了什麼。」說罷又問鳥蒙道:「傷了兀赤師弟的又是個什麼人?此人的點穴功夫也很了得。」

  烏蒙道:「這人就是號稱武林天驕的檀羽沖,聽說和檀大人是一家人,是嗎?」

  檀世英臉色青裡泛紅,尷尬之極,連忙說道:「檀羽沖本是我的堂兄,他于國不忠,於家不孝,叔父早已把這逆子亂臣逐出家門了。」

  呼韓邪道:「聽說令兄是貴國第一名武士,可惜我還未得見識他的本領。貴國高手不少,待到了大都,公事辦完之後,我們倒想向貴國的高手討教討教呢。敝國民風尚武,經常有比武之會的。倘能在貴國開一個比武的盛會,咱們兩國的武士有機會切磋切磋武功,這也是兩國武林的佳話呢。還望檀貝子促成此事。」

  檀世英道:「貴使意欲以武會友,這個容易。進京之後,我請家父安排便是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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