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梁羽生 > 狂俠天驕魔女 | 上頁 下頁
四四四


  宋巧兒抽出了青鋼劍,情知自己的本領與這兩個武士相差太遠,她的丈夫已經跳下街心,於是宋巧兒也跟著跳下去,與丈夫會合。

  武林天驕的另一支筷子打那髯須武士,那髯須士揮袖一拂,「嗤」的一聲,袖子洞穿,筷子從他額角擦過,釘在牆上。髯須武士險些受傷,大怒駡道:「暗器傷人,算什麼好漢?」

  武士敦「哼」了一聲,站起來道:「你們欺負婦道人家,又算得什麼好漢?好,你剛才『請』人喝酒,現在我也『請』你喝酒!」

  把口一張,登時也是一股酒浪噴將出來。武士敦是把大半罎子的竹葉青喝到了肚裡再用內功將它迫出來的,這大半壇的竹葉青差不多有二十斤,比起這髯須武士剛才所喝的半壺酒多了十倍不止,這股酒浪也就大得驚人。髯須武士雙掌拍出,風聲呼呼,酒花雨點般的灑落。可是饒是這髯須武士的掌力剛猛異常,也只能把武士敦噴出來的匹練般的「酒浪」震成「酒雨」,身上仍然給濺上無數酒珠。他身上披的那件名貴狐裘,登時就似給鉛彈攢擊一般,被射穿成一個個小洞,有如蜂巢。武林天驕哈哈笑道:「好,這正叫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!」

  髯須武士給武士敦的酒浪一噴,只覺面前一片白茫茫的酒氣,雙眼也是睜不開,只得也像杜永良剛才那樣,從視窗跳了下去。

  杜永良夫婦正在街心,見這髯須武士跳下,杜永良喝道:「好呀,你這韃子無理欺人,如今也給別人打落下來了麼。吃我一劍!」

  髯須式士雙眼尚未能睜開,聽得金刃劈風之聲,反手便是一掌。杜永良的劍尖給他蕩開,一個回身繞步,又從側翼攻來。宋巧兒拔出柳葉雙刀,與丈夫聯手,合鬥髯須武士。

  酒樓上那個面皮白淨的武士見同伴給武士敦的酒浪迫下街心,吃了一驚,心道:「怪不得宇文化及吃了他的虧。」

  立即截住了武士敦,喝道:「休得逞能,接我一掌!」

  左掌半彎,右掌劃了道圓弧,平推而出。

  武士敦吐氣開聲,一聲大喝,掌鋒便劈過去。面皮白淨的那個武士左掌一招,右掌一按,雙方掌力震盪,轟然有聲。武士敦用的是「金剛掌」的功夫,掌力剛猛無比,但這蒙古武士雙掌一合,居然把武士敦這股排山倒海般湧來的掌力化開。原來這面皮白淨的蒙古武士內力雖然稍遜,但他卻有獨門的運勁功夫,雙掌的掌力一剛一柔,互相牽引,恰到好處便化解了武士敦打來的掌力。

  武士敦右掌未收,左掌續發,前一重掌力加上後一重掌力,儼如長江大河滾滾而上,一個浪頭高過一個浪頭。蒙古武士雙掌如環,解了幾招,卻也身不由己地又給武士敦迫到了牆邊。

  武士敦和他對了幾掌,喝道:「宇文化及是你何人?」

  原來他從這蒙古武士的掌力中發覺他也是練有「混元一炁功」的。這蒙古武士知道武士敦看出他的來歷,遂也直認不諱,冷笑說道:「你在天狼嶺欺負我的師弟,如今我正是要為宇文師弟報一掌之仇!」

  原來這面皮自淨的蒙古武士乃是宇文化及的二師哥,名叫烏蒙。那髯須武士名叫兀赤,是宇文化及的三師哥。武士敦與武林天驕上這酒樓喝酒的時候,他們剛好在對面街一條街上經過。他們是奉了鐵木真大汗之命,作為蒙古的使者,前往大都,呈遞國書的。

  宇文化及受傷之後,在天狼嶺療傷,由太乙與柳元甲照料。猛鷲上人則往蒙古向尊勝法王報訊,恰巧在中途遇上烏蒙與兀赤,故而他們知道宇文化及在天狼嶺之事。而武士敦與武林天驕的形貌,他們也從猛鷲上人的描述中知道了一個輪廓。

  這日他們在大同的街上經過,看見武士敦與武林天驕檀羽沖走上酒樓,武、檀二人是有上乘內功的人,眼神與常人有異,烏蒙、兀赤一看就知他們乃是高手,猛地想起猛鷲上人所描述的那兩個人,當下就有幾分疑心乃是他們。於是便也跟著上那酒樓。一見武士敦那樣的豪飲,這是非有深厚的內功不行的,他們更可以斷定武、檀二人就是猛鷲上人所描述的那兩個人了。

  他們不敢一下子就向武、檀二人直接挑釁,先拐個彎兒,去調戲宋巧兒引武、檀出手,以便看看他們的深淺,武士敦一出手就把兀赤迫下街心,烏蒙只好和他硬拼了。

  尊勝法王門下五個弟子,大弟子武功最強,關門弟子宇文化及第二,烏蒙雖是宇文化及的二師哥,武功卻只是第三。不過,他雖然比小師弟略遜一籌,由於他多了十年的火候,而運勁的功夫又極巧妙,故而武士敦要想勝他,卻也是不大容易。開首十招,武士敦以大力金剛掌攻他,居然給他盡力化解,堪堪打成了平手。

  兩人這麼乒乒乓乓地打起來,打得這座酒樓如遭地震,周圍的桌子都給震翻,杯盆碗碟都給震碎,好好的一座酒樓,登時就似變成了一片瓦礫場。樓上的客人早已全跑光了,誰都沒有付帳。

  掌櫃和酒保瑟瑟縮縮地躲在一角,掌櫃的連連作揖,顫聲說道:「客官要打架請換個地方吧,再打下去,小店可要完啦。」

  武林天驕微微一笑,掏出一塊金子,放在櫃檯上,說道:「這錠金子給你,大約也夠賠償你們損壞的東西了。」

  接著又笑道:「武兄,還是下去打吧,不然,倘若震坍了酒樓,我這錠金子可就不夠賠了。」

  大街上杜永良夫婦與那髯須武士打得正緊,髯須武士橫掌如刀,劈、按、擒、拿,身隨掌走,手腳起處,全帶勁風。他是練有混元一炁功的,論功力儘管比不上武士敦,但卻遠勝於杜永良夫婦。不過杜永良是東海龍的大弟子,雖然還未算得一流高手,武功亦非泛泛。劍法走的是剛猛一路。宋巧兒的柳葉雙刀一長一短,則以輕靈翔動,奇詭多變見長。他們兩夫婦配合得宜,髯須武士雖然占了上風,一時間也還未易言勝。

  武林天驕見杜永良夫婦吃緊,上前說道:「這廝還和我有點小小的過節,請兩位先讓我鬥一鬥他。」

  雙掌一晃,欺身直進,替下了杜永良大婦。

  髯須武士剛才在酒樓上吃了武林天驕小小的虧,此時見他來到,怒從心起,喝道:「我正要找你算帳!」

  武林天驕笑道:「是麼?嘿嘿,你不找我,我也要找你的。你不是說我只會暗器傷人麼,好,如今我就來領教領教,看你到底有什麼真實的本領?」

  髯須武士強弓硬馬,左面一拳,右面一掌,穿梭般打出去。武林天驕霍地晃身,從髯須武士身側掠過,若不經意地輕飄飄發出兩掌。髯須武士大吼一聲,所發的掌力竟然給武林天驕截住,就似洶湧的浪潮碰著了一道無形的防浪堤,給迫得倒退回去。

  原來武林天驕這輕飄飄的兩掌,看似漫不經意,其實卻是他所創的落英掌法的精華。落英掌法善能以柔克剛,掌勢柔如柳絮,而內勁所到,卻如強弩穿心。還幸髯須武士的混元一炁功已頗有根底,這才得免受傷。

  激戰中武林天驕欺身直進,一招「彎弓射鵰」,點向髯須武士的胸膛。這一招剛柔並濟,似虛似實,似戳似按,來得迅如閃電,髯須武士躲閃不開,又捉摸不透他的指法,只得和他硬拼,心裡想道:「我拼著給你點中穴道,也要把你變成殘廢!」

  當下身形一側,立即以最剛猛的掌力一掌切下。髯須武士打的是這樣一個如意算盤:他有閉穴之能,即使是以武林天驕的功力,點著他的穴道,也只能令他受傷,不能致他死命。但掌力大於指力,武林天驕若是給他劈個正著,腕骨定將折斷無疑。

  髯須武士打的如意算盤,那知武林天驕的落英掌法變幻莫測,他那裡一掌切下,武林天驕的左掌已驟然從肘底穿出,猛襲對方右脅。髯須武士側身發掌,右脅正是一個「空門」。髯須武士慌忙一個「大彎腰,斜插柳」,掌鋒移轉,暫解空門受襲之危。武林天驕一指疾點過去。髯須武士借他的掌力一震,倒縱出三丈開外,「砰」的一跤,跌倒街心。雖然跌倒,卻避過了武林天驕點他穴道。他也只有這樣應招,才能解救對方掌指兼施的攻襲。不過,雖沒受傷,也是敗得十分狼狽了。

  髯須武士一個鯉魚打挺,跳起身來,大怒喝道:「今日不是你死,便是我亡。」

  拔出佩刀,就似一頭受了傷的野獸似的,瘋狂反撲。武林天驕笑道:「你還不服輸。也好,我就與你比比兵刃。」

  取下腰懸的暖玉簫,架開對方的佩刀。

  武林天驕的玉簫點穴更是武學一絕,他的玉簫可以當作判官筆用,又可以當作五行劍使,還可以從簫中吹出純陽罡氣。髯須武士一刀劈下,簫劍相交,只聽得「當」的一聲,武林天驕的玉簫絲毫無損,髯須武士的月牙彎刀卻已給他蕩開,刀鋒也損了一個缺口。

  武林天驕笑道:「知道厲害了麼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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