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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▼第五十七回 豈為私情忘大義 願隨一麾渡長江

  笑傲乾坤喝道:「原來你這廝是殺害古月禪師的兇手!」完顏長之一抖竹杖,冷笑道:「是又怎樣?」笑傲乾坤摺扇一指,點向他的要害穴道,喝道:「我殺了你!」

  完顏長之竹杖一圈,將「驚神指法」使將出來,這是最上乘的點穴功夫,而以杖代指,又比只用手指點穴厲害許多。笑傲乾坤的點穴功夫比他稍遜一籌。只聽得「嗤」的一聲,笑傲乾坤的衣裳穿了一個小洞。

  完顏長之哈哈笑道:「你要殺我,最少還得再練十年!」話猶未了,笑傲乾坤已是倏的移形換位,摺扇如刀,欺身直進,朝著他的手腕,閃電般的就橫削下來!

  原來笑傲乾坤在點穴這門功夫上雖是技遜一籌,但他的內功造詣,卻比完顏長之較為深厚,完顏長之竹杖戳破他的衣裳,卻未能將他點倒。他閉了穴道,默運玄功,硬接了完顏長之一杖,杖尖雖是觸及他的身體,不過是隱隱作疼而已,並無大礙。

  笑傲乾坤的摺扇可以當作判官筆使,也可以當作五行劍運用,這一招「橫雲斷峰」,削他腕脈,卻是五行劍的招數。以笑傲乾坤的功力,摺扇削下,賽如利刃,若是給他削中,腕脈非斷不可!

  完顏長之識得厲害,焉能給他削中?身形不變,陡然間已是向後滑出數步,揮袖一拂,一股勁風向他捲來,要把他的摺扇捲出手去。而且在百忙中還橫揮竹仗,架開了武林天驕的玉簫。

  笑傲乾坤摺扇張開,迎風一撥,恰恰抵消了對方那股真力,兩股勁風相撞,化成了一根風柱,方圓數丈之內,砂飛石走,塵土彌空,就似碰上了龍捲風一般。

  雙方交手數招,彼此都知道是各有所長,至多是只能打成平手,誰都殺不了誰。可是目前的形勢已是變成了完顏長之以一敵二,武林天驕雖然氣力已衰,但他那身深奧的武功,以及玉簫中吹出的純陽罡氣,還是一個極大的威脅,更何況還有一個鐵筆書生文逸凡在一旁虎視眈眈,隨時可以撲來。完顏長之自知今日決計討不了好,登時打定了三十六計,走為上計。

  完顏長之武功也確是高強,在兩天高手夾攻之下,居然能夠脫出身來。只見他竹杖一帶,使了個「黏」字勁,把武林天驕的玉簫引過一邊。武林天驕氣力不加,玉簫幾乎把待不定。笑傲乾坤揮扇削去,完顏長之竹杖一豎,帶著武林天驕的玉簫,與笑傲乾坤的摺扇碰個正著,借力打力,迫得笑傲乾坤向側面移開一步,武林天驕大怒,玉簫擺脫了對方沾黏之力,「嗚」的一口罡氣吹了出來,完顏長之悶哼一聲,稍稍受了一點內傷,但已是一個鷂子翻身,身子騰空,縱出了數丈開外!

  文逸凡大喝一聲,雙筆飛出。完顏長之人在半空,使不出氣力,只能運用上乘武學中的「卸」字訣,竹杖輕輕一掠,「叮」的一聲,一支判官筆給他撥轉了方向,向另一邊飛出。但第二支判官筆卻只是準頭稍偏,筆鋒貼著他的一條臂膊擦過,刮去了他好大一片皮肉,但卻沒有傷著骨頭。完顏長之大叫一聲,半空中一個「雲裏倒翻」,落下山坡,轉瞬之間,已是跑得無踪無影。文逸凡見他受傷之後,還能施展「八步趕蟬」的上乘輕功,也是不禁駭然。

  武林天驕收了玉簫,說道:「多謝華兄拔刀相助。」他見笑傲乾坤乃是與鐵筆書生作伴,卻不見蓬萊魔女同行,心中疑慮重重,卻又不便一見面便開口動間。

  笑傲乾坤哈哈一笑,說道:「小孤山上我冤枉了你,如今咱們是恩怨兩清,你不必謝我,我也無須負疚了。」笑聲故作豁達,卻也帶著無限蒼涼。

  武林天驕怔了一怔,道:「華兄既然明白了那是奸人播弄,過去的事,那就不用再提了。華兄可是從飛龍島回來?大伙們都平安吧?」

  笑傲乾坤淡淡說道:「你是記掛著柳清瑤吧?你等著和她相見吧,恕我失陪了!」

  武林天驕忙道:「華兄,且慢,我有話說。」但急切之間,卻又不知如何啟口。

  笑傲乾坤縱聲笑道:「檀公子,你無須再說,這一局棋我已自甘推抨斂手,向你認輸,你還不心滿意足嗎?」

  武林天驕道:「華兄,你錯了!我根本就不想和你賭這局棋。柳女俠、她、她與你乃是……」「珠聯璧合」四字未曾出口,笑傲乾坤已經又是一陣狂笑打斷了他,說道:「你還何必假惺惺,你託人給我傳話,你們之間的事情,你的心事,我都已一清二楚,你放心,我今後是飄泊江湖,再也不會插足你們之間,讓你討厭的了!」

  武林天驕詫道:「這,這是什麼話?……」話猶未了,笑傲乾坤已是說道:「你的話等著向你的心上人說吧!」一聲長笑,身形疾起,已是如箭下山!文逸凡叫道:「華兄,華兄!你們鬧的是怎麼一回事?」笑傲乾坤頭也不回,只聽得他朗聲吟道:「浮雲遊子意,落日故人情。揮手自茲去,蕭蕭斑馬鳴。」吟聲漸遠漸寂。文逸凡雖未完全明白,卻也知道是為了蓬萊魔女,三人之間的情孽糾纏。這是天下最難解開的糾纏,他一個局外人又幫得了什麼忙?文逸凡只好嘆一口氣,飛快地追趕笑傲乾坤。

  武林天驕大病之後,激戰一場,早已氣力不加,要追也追不上笑傲乾坤了。

  武林天驕一片茫然,心中想道:「華谷涵說我託人給他傳話,這是怎麼一回事情?難道有誰惡作劇,故意挑撥是非了?但聽那華谷涵的言語,雖是滿腹牢騷,卻也似誠心向我認錯?這麼看來,那冒名傳話的人,又似乎不是存有壞心,要播弄他與我不和了?」武林天驕想來想去,就是想不到是他姐姐。而他的姐姐,也確實沒有挑撥是非,只是利用笑傲乾坤的「傲氣」,把真相說明,令他自覺羞慚,退出情場的。

  武林天驕難過了一會子,心道:「我自問於心無愧,華谷涵不肯諒解,那也是無可如何!嗯,我見柳清瑤呢還是不見?要是她真的是喜歡我,我,我又何必理會旁人?」心亂如麻,就想下山,忽地臉上發燒,心中想道:「檀羽沖啊檀羽沖,你曾親口向華谷涵許下允諾,甘願讓他的。如今也不知他是因何離開蓬萊魔女,真相未明,你就乘虛而入,這豈是大丈夫所為?嗯,即使他們之間有甚麼誤會,他們畢竟志同道合,又都是漢人。唉,誰叫我不是漢人!」想至此處,只覺悲從中來,難以斷絕,取出玉簫,把滿腔的抑鬱牢騷從簫聲發洩。

  且說蓬萊魔女為了少女的矜持,不願追趕笑傲乾坤,與她父親故意稍微放慢腳步,當他們從山下經過之時,正好聽到了武林天驕這一曲簫聲。

  簫聲如怨如慕,如泣如訴,是感慨也是自傷,蓬萊魔女心頭一震,她聽得出武林天驕吹的正是他們初次相遇之時,他為她所奏的那支曲子,用李商隱的一首詩所譜的曲子:「淒涼寶劍篇,羈泊欲窮年。黃葉仍風雨,高樓自管弦。新知遭薄俗,舊好隔良緣。心斷新豐酒,消愁又幾千?」

  「武林天驕就在山上,是見他呢還是不見?」頓時間蓬萊魔女也不覺心亂如麻,茫然不知所措。柳元宗似是知道女兒的心事,說道:「這是武林天驕的簫聲。他於我有恩,和你也是朋友。你只要心地光明,又何必怕去見他?」

  柳元宗已是看透女兒的心事,知道女兒在聽到簫聲之後,若然不見一見武林天驕,心中定是不安,儘管她不一定就是屬意武林天驕,但總是有著一份深厚的友情。不過,他在話語之中,卻也非常含蓄地提醒女兒,不要為情所累,仍然是稍稍偏袒笑傲乾坤的。

  蓬萊魔女本是七竅玲瓏,但此時她心亂如麻,卻沒有領悟她父親話中的深意,一聽父親說得有理,立即使道:「爹爹既是要去見他,女兒自當陪同前往。」心想:「不錯,無論如何,武林天驕總是個好朋友,我也未曾許配與笑傲乾坤,何須避嫌!」

  柳元宗一聲長嘯,用傳音入密的內功叫道:「是檀公子嗎?」便與女兒施展輕功,一同上山。

  簫聲飄散山巔水涯,兀自餘音裊裊。但待得柳元宗父女趕上那座山峰,卻只見空林寂寂,四野茫茫。武林天驕人影已杳。

  原來武林天驕站在山上,從高處望下來,他看見蓬萊魔女。蓬萊魔女卻沒看見他。他看蓬萊魔女果然是無恙歸來,心頭大石放下。他本來只是想遠遠地看一看蓬萊魔女的,如今目的已達,心滿意足,便悄悄地溜走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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