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梁羽生 > 狂俠天驕魔女 | 上頁 下頁
一五一


  柳元甲面上一紅,冷冷說道:「得華大俠到來,我已是大感榮寵,也不必再等待別人了,咱們先親近親近!多謝你的光臨!」

  說罷伸出手來,便要與華穀函拉手。要知柳元甲那四張請柬,原是分發四人的,卻不料給華穀涵以上乘的內功,神奇的手法,在半空中一招手都取了去,柳元甲說來已是輸了一招,以他的身份,若然再發「請柬」那就是有失面子了。故而他索性直接便向華穀涵挑釁,表面是以禮相迎,實則是暗試華穀涵的功力。

  眾人也都知道他們這一拉手便是晴中較量內功,這一瞬間,全場鴉雀無聲,都在凝神屏息地看他們孰強孰弱,有甚奇功,生怕走漏了一眼。只見華穀涵緩緩伸出手來,也笑著說道:「不速之客,多謝莊主慷慨招待。」

  漫不經意地便與柳元甲雙手相握。

  雙方一握便即分開,並無什麼特別的舉動。只見華谷涵神色自如,笑吟吟地站在當地,柳元甲也是滿面堆歡,那神氣就似當真是竭誠歡迎一個新朋友,一般。較量的結果,眾人一點也看不出來,都在暗暗納罕,「難道他們當真只是禮貌拉手,並沒有運功較量?」

  這些人那裡知道,柳、華二人雖然表面神色自如,心中已都在暗暗吃驚。原來柳元甲剛才那一握,已是使出了極霸道的大乘般若掌力,專傷對方的奇經八脈,但掌力發出,卻似泥牛入海,一去無蹤,既不覺對方運力反擊,甚至連反震的力道都沒有。他的拇指已微微觸著華穀涵的虎口,可以感覺得到華穀涵脈搏的跳動,脈息也很正常,並無加速或散亂。柳元甲要試對方的功力,一點也試不出來,心中不由得大吃一驚,「這笑傲乾坤果然是深不可測!」

  他雖是有意較量,但表面上畢竟是禮貌的握手,握手總不能相持太久,何況他心中也微有怯意,一試試不出來,便也只好放開了。

  華穀涵心裡也在暗暗叫了一聲「僥倖」,原來他以最上乘的內家氣功護著臟腑,同時暗中使上了化勁卸力的功夫,但在那一握之際,心頭仍是不禁感到隱隱作悶,似被一塊千斤大石壓著心房。華穀涵心裡自思:「要是他遲些放手,可就迫得我非運功反擊不可了。一運功反擊,雙方就決不能輕易分開,那時可不知鹿死誰手了。」

  華穀涵握手之後那一陣笑聲,正是藉此以散發胸中悶氣,不過柳元甲卻看不出來,還只道是華穀涵占了上風,對自己顯露傲態。心裡有一點吃驚,更有幾分氣憤,心想:「你這小子如此驕狂,我定要拼著平生所學,與你周旋一下。」

  他以為是自己吃了虧,那知華穀涵也以為是自己吃了虧。其實這次較量,公道說來,雙方乃是平手。

  柳元甲道:「難得華大俠到來,請入席喝杯淡酒,咱們交個朋友。」

  心中卻在盤算如何對付華穀涵。此言一出。首席上座之位,立即有人騰出,虛位招待。

  華谷涵聽了柳元甲邀他上坐,忽地又哈哈大笑,柳元甲道:「華大俠可是不屑與老朽結交嗎?」

  華穀涵道:「實不相瞞,我不想坐上首席,一是不敢,二來也確是不屑。不過,卻並不是對柳莊主有所不屑,其中另有原因。」

  既「不敢」而又「不屑」,聽來甚是矛盾,眾人都覺詫異。柳元甲道:「這是什麼意思,倒要請華大俠指教了!」

  華穀涵緩緩說道:「想小可不過一介布衣,焉敢上坐?」

  柳元甲眉頭一皺,未及說話,文逸凡已在那裡說道:「華大俠,你這說話可當罰了。到此與會的朋友,個個都是江湖上響噹噹的漢子,誰又有一官半職了?柳莊主也不是勢利人,難道要當大官的才能坐首席麼?」

  華穀涵哈哈一笑,說道:「文先生,你說得有理,可惜卻得罪了人了。」

  文逸凡道:「得罪了誰?」

  華穀涵道:「你是真個不知還是假作不曉?」

  文逸凡雙手一攤,說道:「真的不知,你快快指點迷津,免得我無心得罪了人。」

  文逸凡插科打諢,就似與華穀涵合演雙簧一般,其實他是早已知道華谷涵意何所指的了。

  華穀涵又是哈哈一笑,摺扇一指,說道:「你是得罪了首席貴賓了。」

  此言一出,柳元甲繃緊了臉,金超嶽眉頭打結,雙眼一瞪:「你這是什麼意思?」

  文逸凡裝模作態地打量了金超嶽一下,說道:「哎呀,你是說我得罪了金老先生了?我有什麼說話得罪了他?」

  華穀涵道:「你可知道這位首席貴賓是什麼身份?」

  文逸凡道:「不知!」

  華穀涵道:「不錯,你和我都是布衣,但這位貴賓卻是金國的國師!」

  文逸凡叫了一聲「呵喲!」

  對金超嶽便是兜頭一揖,說道:「原來你是金國國師,這可真是大大失敬了!」

  文逸凡並非真的不知,但在華穀涵未到之前,他卻是有所顧忌,未敢便即揭穿金超嶽的底細。

  金超岳怕文逸凡那一揖是偷施暗算,連忙閃過一邊,卻不知文逸凡故意裝模作樣,乃是想引起眾人注意,其實並無暗算。

  果然這「金國國師」四字,先後在華、文二人口中道出,場中登時似煮開了一鍋沸水似的,沸沸揚揚,嘈成一片。有的不信,有的半信半疑,有的是柳元甲的心腹,默不作聲,有的礙于柳元甲的面子,只敢竊竊私議。但也有一些正直之士,已在破口大駡。

  金超嶽面色大變,喝道:「住口,胡說!」

  華穀涵搖了搖摺扇,冷冷說道:「你不是金國的國師嗎!或者你覺得金國國師的身份是可恥的麼?要不然為何不許我說!」

  轉過身又對柳元甲道:「柳莊主,你現在當已明白我所說的『不敢』與『不屑』了。我是布衣,不敢與國師並坐首席;但我也是大宋男兒,不屑與敵國國師為伍!」

  這幾句話說得痛快淋漓,許多人都禁不住鼓掌叫好。

  柳元甲繃緊了臉,說道:「今日是我壽辰,朋友們給我祝壽,只講私誼,不談國事。你指金老先生是國師身份,是與不是,我也不知。但此地是千柳莊,我是主人,我喜歡請那個作我首席貴賓,你管得著麼?你不給面子我的朋友,那也就分明是在侮辱我了。好呀,笑傲乾坤,我倒要向你請教請教!」

  華穀涵輕搖摺扇,微笑說道:「柳壓主肯予賜教,幸何如之,那就請與這位金國國師,祁連老怪,一齊上吧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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