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梁羽生 > 狂俠天驕魔女 | 上頁 下頁 |
一五〇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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耿照舞起寶劍防身,他的躡雲劍法雖然也很精妙,卻怎敵得過身兼兩大名家所學的公孫奇。只因公孫奇要傷他而不現痕跡,功力必須用得恰到好處,而他又有寶劍防身,這才擋得二十六招。要是公孫奇毫無顧忌的話,早已在十招之內,將他殺了。 掌風劍影之中,忽聽得「錚」的一聲,耿照的劍把又給公孫奇一指彈個正著,耿照和他拆了三十六招,早已氣力不加,這次再給彈中,已是禁受不起,「錚」的一聲,寶劍便即脫手飛出。 公孫奇輕飄飄地正要一掌拍下,忽覺微風颯然,似有梅花針之類的暗器從背後襲來,不禁心頭一凜:「難道是我師妹已經追到?」連忙側身閃開,但他也沒有放鬆耿照,他左掌打不中耿照,右掌化掌為彈,力透指尖,一指彈出,耿照衣裳穿了一個小洞,雖沒給指頭觸及,指力亦已透入了他的穴道。 耿照一個蹌踉,向後跌倒。就在此時,一條人影已是從樹林中如飛趕到,嬌喘吁吁地叫道:「休得傷害我的耿照大哥!」來的並非蓬萊魔女,卻是蓬萊魔女的心腹侍女珊瑚。 珊瑚已盡得蓬萊魔女所傳,所以也能用塵尾當作暗器發出,不過功力卻是大大不如。公孫奇心道:「原來是這丫頭,卻嚇了我一跳。」以公孫奇此刻的本領,對蓬萊魔女尚且不懼,珊瑚自是更不在他心上了。珊瑚攔在他與耿照之間,他只是衣袖輕輕一拂,便把珊瑚的拂塵盪開。 耿照跌倒與珊瑚出現是同一時間的事情。桑青虹一見耿照跌倒,早已是嚇得尖叫一聲,便立即向他奔去,待她看清楚來人乃是珊瑚的時候,雖然亦是心頭一震,卻並沒有停下腳步。 公孫奇正要向珊瑚施展殺手,忽見桑青虹向耿照奔去,心念電轉,突然改了主意,盪開了珊瑚的拂塵,倏地一個轉身,又搶過了桑青虹的前頭,將她攔住。 桑青虹收勢不及,跌入姐夫懷中,公孫奇在她耳邊悄聲笑道:「人家的情人已經來了,已無需你獻殷勤啦,你還過去,不害臊嗎?」 珊瑚已是把耿照扶了起來,嚇得花容失色,慌忙問道:「照哥,你怎麼啦?」耿照只是覺得胸部的「委中穴」略感酸麻,而且只是瞬息之間的感覺,如今早已過了。他試一試氣,穴道並未受封,真氣運行無阻,身體毫無異狀,功力亦無減損,只道是他所練的大衍神功,果生奇效,公孫奇的點穴奈何不了,那知公孫奇的歹毒指力早已透入他的穴道,以後方始慢慢發作,到了三個月後,便將是致命之傷了。 耿照又驚又喜,說道:「珊妹,我尋得你好苦。我沒受傷,你放心吧!」他拾起寶劍,與珊瑚緊緊相靠,準備公孫奇再度撲來,他們兩人便即並肩禦敵。 公孫奇卻並未撲來,只是對著桑青虹哈哈笑道:「青妹,你聽見了麼?他並沒有受傷,我不是騙你了吧?我本來要消去他練成大衍八式之後所增的功力的,看在你的份上,連這一點我也放過了。我沒有動這小子一根毫毛,青妹,這你總可以滿意了吧!」 珊瑚放下了心上的石頭,但也感到十分意外,公孫奇哈哈一笑,又轉過去來說道:「珊瑚姑娘,我是你家小姐的師兄,清瑤雖是對我有所誤會,我總不能不顧著師兄妹的情誼。就看在你家小姐的份上,我成全了你們二人吧。」「成全」二字有正反兩面的解釋,可以是善意的「成全」,也可以是惡意的「成全」,那便是要取對方的性命了。珊瑚鳳眼圓睜,拂塵一舉,冷冷說:「好,你要如何,那便來吧!」 公孫奇哈哈笑道:「我若要取你們性命,早已取了。我是見你們二人誠心相愛,有意成全你們,你們走吧!」原來公孫奇目的已達,估量耿照在三個月之後,不死亦將殘廢,全身不能動彈,絕不能再來私會桑青虹的了,因此不如將他和珊瑚一同放走,便可以絕了桑青虹的癡念,這要比他用強迫的手段要桑青虹與耿照斷絕好得多了。 珊瑚、耿照二人不相信公孫奇有此好心,但不管他出自何因放走他們,這總是個脫險的機會。珊瑚道:「好,照哥,咱們走吧。早早離開這是非之地。」話猶未了,桑青虹忽地喝道:「耿師弟,我不許你和這賊人同走!」珊瑚怒道:「你這妖女待要如何?」耿照忽地「卜通」一聲,跪倒地上。 珊瑚大吃一驚,只道耿照中了暗器,心急未已,耿照已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,說道:「桑師姐,多謝你救命之恩,小弟粉身碎骨不足圖報。請恕我不能隨侍在側,師姐的大恩大德,我只有銘記於心了。」 江湖上有句口頭禪是:「殺人不過頭點地」,意思是即使是殺了人這樣的大仇大恨,磕頭賠罪之後,也應該可以得到對方原諒;反過一面來說,救人性命的德,身受者磕頭謝恩之後,施恩者也不能對他有什麼需索了。珊瑚這才明白,耿照之所以向桑青虹磕頭,原來是向她叩謝救命之恩,並含有請她「高抬貴手」,放他過去的意思。 桑青虹受了耿照這二個響頭,一時手足無措,心底但覺一片蒼涼,她已知道耿照是決意離開她了,但卻還不甘心讓他就走,希望能夠挽回,當下說道:「起來,我只問你一句話。」耿照道:「師姐有何吩咐?」桑青虹道:「你既認我師姐,你就該聽我的話。你也早說過唯我之命是聽的了,你這麼快就忘記了麼?」 耿照道:「小弟怎敢忘記?」桑青虹道:「那你又為什麼不聽我的話了?」耿照道:「我說過,師姐的吩咐只要是合乎道理的,小弟無不依從。我和玉姑娘是結拜的異姓兄妹,我和她同走,並無不當之處,這是小弟的私事,請恕小弟難以接受師姐的管束。」 公孫奇冷冷說道:「你聽清楚了沒有?人家心目中只有這位玉姑娘呢!你雖然硬把人家認作師弟,可總沒有人家結拜兄妹那麼親,你憑什麼攔阻他們。」 桑青虹面上一陣青一陣紅,是啊,耿照心中喜歡的並非自己,自己還憑什麼去攔阻人家?還有一樣,公孫奇雖說已答應放走耿照,但桑青虹也不能不提防夜長夢多,說不定她姐夫會突然變卦?桑青虹呆了好一會兒,驀地揮手,頹然說道:「好,你們走吧!」耿照也怕夜長夢多,說聲「多謝師姐恩德」,就與珊瑚手牽著手走了。 桑青虹目送他們二人的背影沒入樹林之中,心情落寞之極,最疼愛自己的姐姐已經死了,自己所歡喜的人又棄她而去,做人還有什麼趣味?桑青虹正自感傷,公孫奇在她耳邊柔聲笑道:「青妹,還有我在你身邊呢。咱們回家去吧。」桑青虹木然說道:「回家?」公孫奇道:「是呀,你我從此是夫妻了,桑家堡正等待你這位女主人呢。」原來公孫奇還有一個企圖,桑家堡的四個老僕人已經走了,剩下的也多是桑見田的舊屬,他希望桑青虹以桑家唯一後人的資格,替他收拾舊部,重整旗鼓,這樣,就連桑家堡的基業也仍然可以保全了。 桑青虹腦袋裏似是嗡嗡作響,一時間思路還未能清晰,茫然問道:「姐夫,你說什麼?」公孫奇笑道:「青妹,你怎麼還把我叫作姐夫?你不是已經答應了我麼?」桑青虹道:「答應什麼?」 公孫奇道:「答應依從姐姐遺命,與我續弦,我是你的丈夫,不是你的姐夫了!」 桑青虹雖是閱歷無多,不識人心奸險,但經過了剛才這一段事情,她已隱隱感到公孫奇似乎不像從前那個姐夫,她從前的印象,公孫奇是一個對她姐姐百依百順的好丈夫,但從現在親身的感受,公孫奇卻是軟硬兼施,似乎總是要自己屈從他的意志,又似乎懷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似的。桑青虹不知怎的,忽地對這個姐夫隱隱感到有點兒害怕了。 公孫奇笑道:「別再想這姓耿的小子了,你我已是夫妻,從今之後,你心目中只應有你的丈夫,不可再想第二個男子了。何況這姓耿的小子如此薄情,也不值得你再去懷念。」桑青虹呆了半晌,忽道:「姐夫,不,不……」公孫奇皺眉道:「還叫我姐夫,不什麼?」桑青虹道:「我有點害怕,我不想嫁你。」 公孫奇道:「害怕什麼?」桑青虹道:「害怕你欺負我。」公孫奇笑道:「這怎會呢?我對你姐姐體貼得無微不至,你又不是不知道的。我將來對你,也一定像對你姐姐一樣,做一個最好的丈夫。你還有什麼不放心呢?」桑青虹退一步,避開他的愛撫,說道:「姐夫,你另外找個人吧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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