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梁羽生 > 狂俠天驕魔女 | 上頁 下頁
一三八


  原來這王俊乃是當年幫同秦檜謀害岳飛的幫兇之一,本是岳家軍中的副統制,屢犯軍法,岳飛幾次要治他的罪,為了寬大處理,希望他能改悔,一直沒有從嚴懲處,王俊不但不知覺悟,反而懷恨在心。後來秦檜要謀害岳飛,想出了一條毒計,買通王俊,叫他誣告岳飛的副帥張憲和兒子岳雲謀叛,藉此牽連岳飛。王俊遂出頭自首,說張憲欲據襄陽府叛變,他是參與謀叛的一人,現在幡然悔悟,向朝廷請罪。「風波亭」的冤獄就是由這一個「莫須有」的案子引起的。

  蓬萊魔女強抑怒火,冷靜下來,暗自想道:「那洪太監是掌管宮廷的文書收發的,奏章都要經過他的手才送給皇帝,這麼說來,耿照所呈遞的他父親那份遺書,只怕根本就未經皇帝老兒過目,而是被那洪太監私下扣留了。洪太監與魏良臣、王俊等人合謀陷害耿照,自必是因為這份遺書的關係,只不知書中有什麼涉及他們,以致他們如此恐懼懷恨?莫非他們現今還是私通敵國不成?這事關係重大,內情複雜,我非得親自到臨安查個水落石出不可!」

  那禁軍統領見蓬萊魔女大發雷霆,嚇得連忙說道:「王俊因何要害耿照,我實是毫不知情。他是我的頂頭上司,我只能聽他差遣。」

  蓬萊魔女道:「你們到了虞允文軍中,不見耿照,可知他是去了那兒?」那統制道:「聽虞將軍說,耿照已赴臨安,正是在我們到達之前的一天動身的。但我們從臨安出發,卻沒有在路上碰上他,也許他走的是另一條路。故而這份聖旨,我們就沒有交給虞允文,要留下來準備將來當面交給耿照。」

  蓬萊魔女道:「你們走回頭路來追拿耿照,你們怎認得他?」心想耿照初到江南,這兩個軍官決計未曾見過耿照。那統領道:「我們雖未見過耿照,但魏太師交下他的圖形,要是碰上了一定會認得出的。」

  說罷拿出了一張畫像,蓬萊魔女一看,畫的果然乃是耿照。

  蓬萊魔女又驚又怒,這畫像不啻是個證據,證明魏良臣確是暗通金國,因為金國曾掛圖懸賞緝拿耿照,這張畫像和金國所掛出的耿照圖像一模一樣,即非原圖,顯然也是出於一人手筆。

  蓬萊魔女再問:「你們剛才說怕別人搶你們的功勞,那麼除了你們之外,魏良臣與王俊還有什麼佈置,還派了什麼人去與耿照為難?」

  那侍衛道:「除了我們之外,還有十二名禁軍統領與七名內廷侍衛,都已奉派出來,留在沿途的各處關卡,協同當地的官兵,每日裏搜查過往行人,嚴防耿照漏網。」蓬萊魔女大怒道:「好狠毒的佈置!假傳聖旨還恐有失,又來調派朝廷的軍官給他們公報私仇!朝廷的官兵不用來抵禦強敵,卻用來對付忠君愛國的義士,哼,哼,這是什麼道理?當真是令人又氣又恨!」說得火起,左右開弓,噼噼啪啪地就打了那兩個軍官幾記耳光。

  那兩個軍官慌不迭地磕頭求饒,叫道:「我們只知奉上司遣派,實是不明內情,求俠女饒命。」蓬萊魔女道:「你們若非奉命而為,我早已取了你們的性命了。但你們貪功圖賞,行為卑鄙,這幾記耳光也沒有錯打了你們。好吧,如今死罪免了,活罪難饒,我罰你們在這危崖上挨饑抵冷一日一夜!」

  說罷便點了那兩個軍官的軟麻穴和啞穴,叫他們不能叫喊,也不能動彈。蓬萊魔女用的是重手法點穴,要過了一日一夜之後,穴道方能自解。這危崖有十餘丈高,諒這兩人穴道解了之後,也無法自己下來,到時他們能否僥倖遇救,那就只好讓他們聽天由命了。

  那兩個軍宮的坐騎是久經訓練的戰馬,兀自在山下徘徊不去,它們並沒受傷,只是被塵絲刺了關節,如今酸麻已過,已可以行動如常,蓬萊魔女心道:「耿照比他們早一日動身,他的馬一定不及這兩個軍官的馬快,也許在今日還可以追得上他。」

  蓬萊魔女不便在路上施展輕功,又擔心耿照在前途遇臉,便換乘了一匹坐騎,立即趕路。暫且按下不表。

  且說耿照前赴臨安之事,原來耿照也正是為了打聽他獻書之後的消息而去的。他把父親那份遺書交給辛棄疾,由辛棄疾又交給大將軍劉錡代呈皇上。耿照自己則到虞允文軍中學習水戰,等候消息。水戰的技術已經學得差不多了,消息仍是遲遲未來,耿照惴惴不安,故而趕赴京都,想請辛棄疾幫忙打聽。他那知道,劉錡倒是替他把那份遺書呈上去了,可惜卻要經過洪太監的手轉呈,洪太監私自拆開那份遺書,一看之下,大驚失色,便把那份遺書扣留不發,皇帝根本就看不到。原來耿照父親這份遺書分兩部份,一部份是敵情報告,例如金國的兵力佈置,國中虛實等等。另一部分則是報告南宋有那些私通金國的奸臣,這些奸臣有些已經死了,有些卻還活著,魏良臣、王俊等人都在其內。洪太監是他們一黨,當然要和他們設法謀害耿照了。

  耿照毫不知情,日夜兼程,匆匆趕路,這一日進了天目山口,山口有一道關卡。

  耿照以前在虞允文軍中,雖然未受實職,但也是個軍官身份,穿的是軍官服飾,身上還有虞允文給他的「路引」,所以碰上關卡檢查,絲毫也不放在心上,根本就想不到會有意外,只是當作例行手續而已。

  路口的哨兵見他是個軍官,甚為客氣,問道:「那裏來的?」耿照道:「從采石磯來的。」采石磯即是虞允文水師駐紮之地,虞允文屢挫金兵,威名遠揚,采石磯是個小漁村,也因此沾光,人人都知道這個地方了。

  那哨兵吃了一驚、連忙叫道:「張大人請來!」卡中一個軍官急步奔出,那哨兵道:「這位大人是從采石磯來的。」那軍官問道:「你是在虞將軍帳下當差的嗎?為何一人到此?」耿照道「我有點公事,要上京都。這是我的路引。」那軍官接過一看,又驚又喜,說道:「你就是耿照?你在虞將軍麾下,官屬何職?」耿照道:「不錯,我就是耿照,我是隨辛將軍的義軍從江北來的,在虞將軍那兒只是個客卿身份,算不得正式軍官。」

  那軍官盤查清楚,放下了心,想道:「原來並不是虞允文手下的軍官,這倒可少了一層麻煩。」原來這姓張的軍官正是王俊派出的禁軍統領之一,奉命留駐這座關卡,等候捉拿耿照的。他只知捉到耿照此人,就可以領功邀賞,卻不知耿照是什麼身份。

  那軍官哈哈笑道:「久仰大名,幸會,幸會,咱們親近親近。」耿照怔了一怔,心道:「我才到江南,你怎的就會久仰我的大名?」但也只當他是句普通的客套說話,雖然覺得他說得不很恰當,卻也不怎樣在意,便伸出手來與他一握。

  一握之下,耿照掌心如受針刺,又痛又癢,那軍官笑聲未絕,忽地「哼」了一聲,說時遲,那時快,隨即又是一掌打出,把耿照打出了一丈開外,但耿照只是腳步踉蹌,未曾跌倒,那軍官卻「咕咚」一聲,倒於地下。

  原來那軍官中指上套有一個毒指環,握手之時,指環上伸出一口毒針,耿照那有防備,當場就受了暗算。但耿照練過桑家的大衍八式,護體神功已有了幾分火候,一受暗算,立生反應,那軍官一掌打在他的身上,雖然把他打出一丈開外,自己也給耿照的內功反震,變成了個倒地葫蘆。

  這一來兩人都是大大吃驚,那軍官爬了起來,大叫道:「來人呀!」耿照喝道:「我犯了什麼罪了?你、你是朝廷命官,怎的向我下得這等毒手,這、這簡直是江湖上下三流的勾當!」罵聲未了,那軍官已抄起一根鋼鞭,向他打來。

  這一鞭勢捷力沉,逕向耿照下三路掃來,耿照立足未穩,腳步一個蹌踉,閃過一邊,膝蓋沒給打著,腳跟卻已給鞭梢掃了一下,他的護體神功只有幾分火候,腳跟是他真氣還未能運到的地方,這一下打得他痛得跳了起來,落下來時已是一蹺一拐,那軍官得理不饒人,一個箭步趕了上來,唰的又是一鞭打出,這一鞭來勢更猛,用的是「尉遲鞭」中的殺手鞭法,風聲呼響,捲起了一團鞭影,將耿照的身形罩著,這根鋼鞭長達一丈有餘,使出了這路鞭法,不論耿照避向那方,都是難以避免給他打中。

  耿照不由得怒從心起,在這性命交關之際,也顧不得什麼朝廷的命官不命官了,掣出寶劍,一聲喝道:「你住不住手?」一招「八方風雨」使將出來,只見紫電騰空,銀虹匝地,劍光四面展開,斷金碎玉之聲,不絕於耳,一剎那間,耿照的寶劍與那軍官的鋼鞭已接連碰擊了十幾下,軍官的鞭梢給削去了一段,鞭身上也是傷痕累累,幸而那根水磨鋼鞭重達七十二斤,耿照只能削去一段鞭梢,還未能將長鞭從中間削斷。

  耿照喝道:「你們到底是些什麼人,膽敢白日青天攔路打劫?我身上沒帶多餘銀子,要命倒有一條!」耿照做夢也想不到當朝的宰相和禁軍指揮要謀害他,還只道這些人乃是冒充官兵的強盜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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