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梁羽生 > 狂俠天驕魔女 | 上頁 下頁 |
一三七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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▼第卅六回 偏安猶作和戎策 報國誰知犯佞臣 蓬萊魔女只道他們是有什麼公事,故此趕路匆忙,本來也不怎樣在意,那兩個軍官並轡馳驅,一路交談,到了蓬萊魔女背後,話聲還未中斷,蓬萊魔女正巧聽得其中一個軍官說道:「姓耿這小子真是害人不淺,累得咱們千里奔波。他遲不走,早不走,偏偏咱們來了,他就走了!」蓬萊魔女吃了一驚,連忙豎起耳朵,留心聽他們說話。 那兩個軍官的坐騎比蓬萊魔女的快得多,話聲未了,已是從她身旁越過,只聽得前頭那軍官哈哈笑道:「這是大好的發財升官的機會,你還埋怨什麼?快點跑吧,別讓人家把功勞都搶去了!」轉眼間那兩騎馬已跑出了半里之遙,那兩個軍官的話聲已是聽不清楚了。 蓬萊魔女心頭一震,暗自尋思:「他們說的『這姓耿的小子』莫非就是耿照?聽他們的口氣似是去捉拿耿照的,耿照可犯了什麼罪了,惹得官府捉拿?」 蓬萊魔女那匹坐騎跑不過那兩個軍官的駿馬,她又不便在路上施展輕功,人急智生,拔劍出鞘,反手在馬臀一刺,那匹馬負痛狂奔,距離拉近,相距只有六七丈了,但那匹馬疼痛一過,又慢下來,蓬萊魔女早已取下拂塵,趁著距離還不太遠,拂塵揚空一抖,兩根塵絲無聲無息地就射了出去。 用塵絲當作暗器,這是蓬萊魔女的獨門絕技,塵絲比梅花針還要細小,莫說是這兩個軍官,即使是第一流的高手,受到這突如其來的暗算也是難以察覺。蓬萊魔女射得巧妙之極,兩根塵絲恰好射中了前面那兩匹馬的後腿關節,經過她的內功運用,兩根細微如髮的塵絲插進馬腿之時,便似利針一般,那兩匹駿馬關節酸疼,後腿登時跛了,一蹺一拐,走得比蓬萊魔女那匹坐騎更慢。 那兩個軍官大為著急,用力鞭打坐騎,大聲斥責:「該死的畜牲,還沒跑上幾里路,怎的就不肯跑了?」那兩匹馬哀聲嘶鳴,越走越慢。那兩個軍官莫名其妙,正要下馬察看,蓬萊魔女已趕了上來,朗聲說道:「兩位大人請慢。」 那兩個軍官見她是個佩劍的「美少年」,氣度高華,不似常人,心中驚疑不定,齊聲問道:「閣下是誰?有何貴幹?」 蓬萊魔女笑道:「大水沖倒龍王廟,自家人認不得自家人了?我與兩位人人一樣,是奉命去追緝耿照的。他不是在虞允文軍中嗎,兩位怎麼向這回頭路跑?」 其中一個軍官聽他說得確實,信以為真,衝口便道:「耿照早已不在虞允文那兒了,你來得正好,咱們一同追吧。」另一個軍官卻較細心,忙道:「且慢!」 蓬萊魔女跳下馬來,與那軍官以禮相見,那軍官道:「你說你是奉命去追緝耿照的,是奉誰之命,可有海捕文書?」蓬萊魔女道:「你又是奉誰之命?你先讓我看了你的海捕文書,我再把我的給你看。此事關係重大,非是小弟多疑,你們不放心我,我也得知道你們的底細,才敢放心。」那軍官道:「這麼說,你是真的有海捕文書的了?」蓬萊魔女道:「這等大事,豈有虛言?」 另一個軍官道:「文書上當真是寫明捉拿耿照的?」蓬萊魔女已聽出他的口氣有點兒不對,但卻不明白自己有什麼破綻給他識破,順口答道:「當然是寫得明明白白,要不然我怎敢到虞允文軍中胡亂拿人?」 此言一出,那兩個軍官嘿嘿冷笑,罵道:「你這小賊撒得好一個彌天大謊!快快給我招供,你是不是耿照的黨羽?」兩人同時拔出兵刃,倏地就撲過來。 蓬萊魔女本來是想套取他們的說話,多探聽一些事實的,「軟功」不成,只好硬來,她早已有所準備,敵一動,已先動,出手如電,左手拂塵,右手長劍,一招之間,同時向那兩個軍官使出殺手。 左邊那個軍官武藝平常,怎擋得住蓬萊魔女精妙絕倫的天罡塵式?腰刀給拂塵一拂,登時脫手飛出,蓬萊魔女隨手就點了他的穴道。 另一個軍官可是高強得多,使的竟是「萬勝門」正宗「亂披風」快刀刀法,但比起蓬萊魔女也還差得很遠,那軍官在瞬息之間,一口氣斫了七七四十九刀,連蓬萊魔女的衣角都未沾著。蓬萊魔女喝聲:「著!」一劍削出,把他的衣服當中削下,分為兩邊,卻沒傷著他的皮肉,喝道:「你服不服?」 忽聽得「卜」的一聲,那軍官衣裳裂開之後,有一封朱漆文書掉了下來,那軍官大驚失色,喝道:「你敢毀壞聖旨!」蓬萊魔女一劍刺中他的穴道,冷笑說:「什麼聖旨,我倒要拿來看看。」 蓬萊魔女撕開信封,取出「聖旨」一看,只見上面寫的是:「義民耿照,獻書報國,朕心嘉許,著即進京覲見,欽此。」 蓬萊魔女這才知道並非海捕文書,原來是自己剛才說錯了話,怪不得那兩個軍官起了疑心。 蓬萊魔女更是如墜五里霧中,尋思:「照這聖旨看來,皇帝老兒是因耿照獻書有功,要招他去領賞的,何以這兩個軍官的口氣,分明是當他強盜捉拿?」情知內裏情由定然十分複雜,大路上不好盤問,便把這兩個軍官一手一個提了起來,立即施展輕功,跑到山上的叢林裏去。幸虧路上恰巧沒有行人,蓬萊魔女閃電般地擊倒那兩個軍官,俘虜入林,沒人瞧見。 蓬萊魔女選了一處地形險峻,常人難以攀登的危崖跳了上去,將那兩個軍官放了下來,喝道:「你們是什麼人?這聖旨是怎麼回事?快說!」其中一個緊閉雙唇,怒容滿面,不肯言語,另一個則似乎怕死得多,顫聲說道:「他是內廷侍衛,我是禁軍統領,這聖旨是他帶來的,我不知情。」蓬萊魔女抖起拂塵,向那內廷侍衛一指,喝道:「這聖旨是真是假?」那侍衛一臉倔強的神色,亢聲說道:「憑你也配問這聖旨的真假?要殺便殺,老子絕不皺眉!」 蓬萊魔女冷笑道:「憑你這塊廢料,也敢妄充好漢!」拂塵在他身上輕輕一拂,一拂之下,那侍衛彷彿給無數利針刺進他的穴道,再過一會,又覺彷彿有千百條小蛇在他體中亂囓亂咬,酸、癢、疼痛,簡直非言語所能形容!勝過任何酷刑。那侍衛縱是鐵鑄的身子也禁受不起,登時哀號道:「我說,我說!請好漢鬆刑。」 蓬萊魔女將拂塵移開,冷笑說道:「實話招來,若給我聽出有半字虛言,我叫你受七日七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磨折!」那侍衛鬆了口氣,訥訥說道:「這聖旨是真是假,我也不知。是洪公公交給我的。洪公公是司禮太監,外面呈來的奏章,內廷傳出的聖諭,都是由他掌管收發的。」蓬萊魔女道:「那洪公公怎樣吩咐你?聖旨是召見耿照,為何你們的口氣卻是去將他緝拿?」 那侍衛道:「聖旨我不敢私拆來看,不知說的什麼。但洪公公卻是這樣吩咐的,叫我將這姓耿的小子帶到京師,立即送到太師府去。路上卻不可讓犯人知情,只說是皇上召他有賞。」蓬萊魔女道:「為何要送到太師府去,這太師又是何人?」那侍衛道:「我只知奉命行事,別的都不知道。太師就是當朝宰相魏良臣。」 蓬萊魔女吃了一驚,道:「原來是這老賊,他還沒死?還居然做了宰相?」原來這魏良臣是秦檜的黨羽之一,曾幾次出使金國,代表秦檜「談和」,然在愛國志士看來,實是乞降,是以蓬萊魔女知道他的名字。她之所以吃驚,並非為了魏良臣的宰相權勢,而是吃驚於南宋皇帝,竟然在秦檜之奸大白於天下之後,依然重用秦檜的一黨秉國當朝。 蓬萊魔女再向那禁軍統領問道:「你呢,你又是奉了何人之命?」那統領道:「我是奉了頂頭上司,禁軍都指揮王大人之命,要我協同張侍衛辦事,將那耿照騙到京師,交給魏大師。王指揮說,這姓耿的武功不弱,恐有意外,張侍衛一人對付不了。他還說這是絕頂機密之事,絕不可有半點洩漏。事情辦得成功,重重有賞,辦不成功,就要取我項上人頭……」蓬萊魔女不耐煩聽他囉嗦,問道:「這王指揮是什麼人?為何他要與魏良臣、洪太監等人陷害耿照?」 那禁軍統領道:「這位王指揮就是從前岳元帥手下的副統制王俊。」蓬萊魔女這一驚更甚,大怒說道:「這奸賊坐享高官厚祿,居然又來陷害忠良!」拂塵一擊,把一塊石頭打得火花四濺,石屑紛飛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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