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梁羽生 > 狂俠天驕魔女 | 上頁 下頁 |
一三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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柳元甲道:「不錯。」文逸凡道:「聽說她是北五省的綠林領袖,是也不是?」柳元甲道:「是呀!這卻與老兄有何相干?」文逸凡道:「這就是你的不是了。你不去捉拿金國的貝子,卻來追趕同道中人,這不是輕重不分本末倒置了麼?雖然她來到江南,未曾向你先遞拜帖,是她失禮,但你也不該氣量如此淺窄呀!外侮當頭,南北綠林,雖有疆界之分,也該和衷共濟,你卻放過敵人,來與同道為難,焉能令人心服?」 柳元甲給他弄得啼笑皆非,心道:「原來酸丁並非知道內情,卻以為我是一山不能同藏二虎。」原來前晚柳元甲將蓬萊魔女捉回家中,走的乃是後門,並沒經過宴客的花園,所以所有前來賀壽的賓客,都不知道他們有「父女相認」之事。 文逸凡道:「你笑什麼?我說得不對麼?」柳元甲道:「對極,對極!但你卻不知其中另有隱情,誤了我的事了!」文逸凡道:「有何隱情,可得聞乎!」柳元甲皺了皺眉,只得說道:「她是我的女兒,你知不知道?我只想追回我的女兒,豈是與她為難?」 文逸凡「呵呀」地叫了起來,說道:「蓬萊魔女就是你的女兒?這可真是意想不到!她既是你的女兒,為何又從千柳莊跑了出來?她還未曾知道你是她的父親嗎?」 這種種複雜的內情,柳元甲一時間怎麼說得清楚?而且文逸凡也並非他的心腹之交,他也不願意向文逸凡披肝瀝膽,毫不隱瞞。 當下柳元甲冷冷說道:「文兄,你也問得太多了。待我找回女兒,再和你說吧!」他凝神一聽,又不禁頓足嘆道:「文兄,你真是誤了我的事了。她如今最少已在十里開外,再也追不上!」 文逸凡滿面尷尬,做聲不得,前面蓬萊魔女已是鴻飛杳杳,聲影俱無,但後面的腳步卻響了起來,原來是龍隱大師與王字庭二人趕到。 他們二人不敢追那武林天驕,故而也向這條路來,王宇庭道:「可惜讓那武林天驕跑了,柳莊主你追的是什麼人,比那武林天驕更關緊要麼?」蓬萊魔女的身法太快,剛才在園中越過圍牆的時候,他們雖然也見著了蓬萊魔女的背影,卻還未認得是誰。 文逸凡道:「柳莊主是追他的女兒,說來也好教兩位驚喜,柳莊主的女兒正是那北五省的綠林領袖蓬萊魔女。」王宇庭果然大為詫異,連聲說道:「這可真是意想不到!意想不到!」 那龍隱大師卻並不怎麼驚異,說道:「原來柳莊主已見著了你那多年失散的女兒。柳莊主不用煩憂,令媛既來到江南,遲早總會知道你是她生身之父。王寨主,你我也可以為柳莊主盡一點心。叫手下兄弟多加留意。」聽來好似他早已知道柳元甲有一個失散的女兒,這女兒就是蓬萊魔女似的。文逸凡不覺起了疑心,「龍隱大師和柳元甲的交情並非深切,他卻怎的似是頗為知道柳元甲的家事?」 柳元甲淡淡說道:「也不用這樣驚師動眾,多謝兩位有心,只暗中訪查,也就是了。」 文逸凡望了龍隱大師一眼,忽地問道:「南宮舵主呢,怎不見他?」龍隱大師與南山虎南宮造交情頗厚,故而文逸凡向著他發問。 龍隱大師沉吟未答,王宇庭已先笑道:「南宮舵主發了一頓脾氣走了。」文逸凡道:「咦,他發誰的脾氣。」王字庭笑道:「正是發你的脾氣。」文逸凡道:「咦,我幾時得罪他了?」王宇庭道:「他說武林天驕捏造謠言,將他指責,你卻似乎是相信了武林天驕的話,當時柳莊主和他全力相鬥,你聽了他的話,卻停手旁觀,讓他得以胡說八道。南宮舵主也是位成名人物,氣量卻如此淺窄,也實是出我意料之外。」 文逸凡哈哈一笑,說道:「哦,原來如此,他是怪我不阻止武林天驕說話,那我倒要去找著南宮舵主,向他賠罪了。」原來文逸凡確是對南山虎有了疑心,他話是去找他賠罪,真正的意思卻是要去查根問底,求個水落石出。 柳元甲如何不懂得文逸凡的意思,怔了一怔,連忙說道:「文兄,這些小事,何用介懷!難得你到我千柳莊來,我還未盡地主之誼呢,你再多住幾天吧。」 文逸凡道:「柳莊主,我糊塗誤事,令你們父女見面不能相認,實是抱歉。我也有責任給你找尋女兒。別的能力我不如你,跑跑腿的差事,自信還可勝任。」 說了這話,一聲:「少陪!」便即展開絕頂輕功,如飛跑了。 柳元甲暗暗叫苦,心道:「這酸丁愛理閒事,沒的給他越理越出麻煩!」 柳元甲擔著幾重心事,首先是蓬萊魔女的逃跑;其次是武林天驕來替人討還秘籍,而那個人正是他生平最顧忌的人;再其次是文逸凡的愛管閒事,只怕也會給他惹出更多的麻煩。任柳元甲如何神通廣大,總不能有三頭六臂,同時料理三樁事情,對付三個武功與他不相上下的人,只有先回千柳莊,暗中再作安排,暫且按下不表。 且說蓬萊魔女擺脫了柳元甲之後,到離莊二十里之外,然後兜個圈子,折回來尋覓武林天驕,她一路用「傳音入密」的內功呼喚,總聽不到武林天驕的回答。蓬萊魔女不敢在千柳莊附近多作逗留,只好跟著武林天驕逃走的方向一路追踪。 自從到了千柳莊之後,兩日來所發生的事情,每一件每一樁都是出人意外。有父女的意外相逢,有華谷涵的傳音告誡,有金超岳在千柳莊的突然出現,有武林天驕的半夜登門,代人向她爹爹索書。這種種事情,每一樣又都藏有許多疑團,令蓬萊魔女百思不得其解。 蓬萊魔女遠離了千柳莊,擺脫了柳元甲之後,精神的紛擾也擺脫了許多。冷靜下來,暗自想道:「華谷涵與武林天驕都是與我爹爹作對的。尤其是武林天驕向我爹爹索書之事,所說的言語和我爹爹的自述又大不相同,這種種可疑之點聯結起來,只怕這位柳莊主即使真是我的父親,其中也定然還有隱情。唉,我只道身世之謎已經揭開,誰知還是一團迷霧!」她漸漸連柳元甲究竟是否她的父親,也有點懷疑起來了。 蓬萊魔女再又恨道:「上次武林天驕助我勝了那金超岳之後,曾向我傾吐心事,但卻沒有提起我爹爹在生之事。這事後來從師嫂口中才說出來。武林天驕當時為什麼不告訴我呢?是他當時還未知道?抑或是他因為我爹爹是個壞人,不願意讓我知道?但師嫂所得的消息顯然是從他那裏來的,師嫂為什麼又肯告訴我呢?嗯,最後還有一個可能,那就是柳元甲根本不是我的父親了?但我爹爹有破布為憑,殘箋作證,又怎能不是我的父親?」蓬萊魔女但覺疑霧重重,越想越是糊塗。 蓬萊魔女再又想到與武林天驕同行的那個女子,「這女子和玉面妖狐多半是孿生姐妹,至於那個與華谷涵同行名叫『阿霞』的女子大約也是她們的妹妹。奇怪,玉面妖狐臭名昭彰,素為武林人士所不齒,她的兩個妹妹卻是武林天驕和笑傲乾坤的朋友。」 想至此處,不知怎的,心中突然有一絲酸溜溜的感覺,臉上也不禁發燒了。 要知蓬萊魔女雖然在武林中叱吒風雲,但卻是個初涉情場的女子,而且正陷在難於抉擇的苦惱之中。一個笑傲乾坤,一個武林天驕,在她心中的位置實是難分軒輊。這兩個人都是超邁俗流的豪傑,一個曾以紅豆暗寄相思,一個更曾向她明言心事。這兩個人不但武功相若,年貌相當,還有許多不約而同的巧合之處。他們都是知道蓬萊魔女身世之謎的人,如今他們各自和一個女子同行,這兩個女子又恰巧是一對姐妹。 前幾天,蓬萊魔女初探千柳莊那晚,曾因笑傲乾坤和那「阿霞」同在一起,而引起心情的波動;而今她又為武林天驕和那「阿雲」的形跡相親而感到抑鬱於懷了。「情似游絲無定,芳心知屬誰家?」蓬萊魔女發現了自己心底的秘密,臉上發燒,情懷悵悵,過了一會,忽地不禁啞然大笑:「吹皺一池春水,干卿底事?管他們和什麼人同行?」話雖如此,「春水」畢竟是已被風吹皺——蓬萊魔女本來平靜的心湖也總是盪起了漣漪了。 蓬萊魔女施展絕頂輕功,一路追踪,不知不覺已是漏盡更殘天將破曉的時分,離開千柳莊估計最少也在五十里之處,兀是不見武林天驕的踪跡。蓬萊魔女心裏自思:「我索性逕赴臨安,先去見辛棄疾。即使在路上碰不上武林天驕,也總可以從辛棄疾那兒查訪笑傲乾坤的消息。這兩個人只要見著一個,我的身世之謎也就可以揭開了。」 主意打定,蓬萊魔女趁著天未大亮,前面正是一個小鎮,便到鎮中,找著了一間當舖,進去盜取衣裳。原來她因為裝束特別,(女裝佩劍。單身一人,行走江溯,在江南甚是少見。)一路上受人注目,所以想改換男裝。當舖裏故衣最多,可以選得合適的衣裳。 蓬萊魔女神不知鬼不覺地偷進那間當舖,扭爛了庫房的鐵鎖,挑選了兩套合身的男子夜裳,穿上一套,另一套留作替換,在鏡前一照,好一個俊俏兒郎,蓬萊魔女不覺在鏡前失笑。笑自己雌雄莫辨,也笑自己以綠林盟主的身份來作小偷,正在得意,不料天已大明,當舖的夥計已來到庫房巡視,驚得忙叫「捉賊」,蓬萊魔女信手點了他們的穴道,大笑而去! 蓬萊魔女因為白天不方便在路上施展輕功,又到大戶人家盜了一匹馬,這才離開了那個小鎮。一路快馬疾馳,到了中午時分,那匹坐騎並非駿馬,已累得口吐白沫,蓬萊魔女也感到有點饑餓,正想找個人家買些食物,忽聽得後面蹄聲得得,有兩匹快馬疾馳而來,騎在馬上的是兩個軍官。正是: 外侮當頭仍不悟,緹騎四出捕忠良。 欲知後事如何?請聽下回分解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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