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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三五


  武林天驕一個轉身,食指一彈,將一枝判官筆彈開,另一枝判官筆倏然從他脅下穿過,「嗤」的一聲,已撕開了他的一幅衣襟,幸而未傷著皮肉。這並非武林天驕抵敵不住文逸凡的雙筆點穴,原來柳元甲此時也並沒袖手旁觀,武林天驕是什麼身份,在他倒無關重要,但他所怕的是,武林天驕可能將他最忌憚的對頭引來,是以立心將武林天驕置於死地,遂不顧武林盟主的身份,就在文逸凡向武林天驕猛撲之時,他也同時發掌向武林天驕襲擊。武林天驕要同時避開雙筆一掌,他的玉簫又要用來吹散王宇庭的金針,在這樣三面攻擊之下,僅不過毀了一幅衣襟,武功之強,已足以震世駭俗!即使是柳元甲、文逸凡二人,也不禁暗暗吃驚!

  另一邊,龍隱大師向那女子撲去,發出了無相掌,南山虎也跟著攻來,發出了百步神拳。那女子在掌力激盪之下,拳風虎虎之中,秀髮飄飄,卻是傲然不懼,冷笑斥道:「胡說八道,誰是妖狐?」南山虎又是一拳搗來,喝道:「你這妖狐還想賴麼?」

  那女子怒道:「你們既是蠻不講理,我也懶得與你們分辯。」她被人誤會當作「玉面妖狐」已非一次,自知也難分辯,當下只好展開家傳絕學,還擊敵人。

  只見她踏著九宮八卦方位,把一支笛子舞弄得出神入化,龍隱大師在片刻之間,閃電般地攻出了六六三十六掌,竟是連她的衣角都未沾上,反而好幾次險被她的笛子點中穴道,幸而龍隱大師的無相掌力也有了幾分火候,這是佛門三大神掌(般若掌、金剛掌、無相掌)之一,練到最高境界,掌力發出,無聲無息,動念傷人,龍隱大師雖然遠遠未到如此境界,但用於防守,亦已綽綽有餘,那少女的笛子每次都是將要點中他的穴道的時候,便結他的掌力盪開。

  那少女忽地一飄一閃,倏地從龍隱大師身旁穿過,笛子向南山虎點到,南山虎的百步神拳,利於遠攻,不利近守,被那女子一輪急攻,手忙腳亂。

  大湖十三家寨主王宇庭見武林天驕已被文、柳二人聯手所困,無須自己插手,而且這三人都是一等一的上乘武功,他要插手也插不進去,當下心想:「武林天驕名頭雖大,玉面妖狐惡跡更多。」見龍隱大師與南山虎戰那女子不下,遂轉過方向,解下軟鞭,加入戰團。王宇庭雖是遠不及武林天驕,柳元甲等人,但與龍隱大師卻是伯仲之間,比那持笛的女子也相差不遠。他這條軟鞭長達一丈有餘,鞭風呼響,捲地掃來,對那女子來說還與真是個勁敵,十數招一過,那女子的步法漸漸給打亂,陷入了苦戰之中。

  另一邊,武林天驕力敵文、柳兩大高手,更是驚險絕倫。柳元甲掌劈指戳,招招都是向著武林天驕的要害痛下殺手,文逸凡的雙筆盤旋飛舞,筆尖所指,也都不離武林天驕的三十六道大穴。但武林天驕雖是屈處下風,也並非只有招架之功,平均在十招之中,他也能還擊三招。他招數精奇,每每出人意表,不還擊則已,一出手還擊,即使是柳元甲,文逸凡這等具有上上武功的人物,也不能不暗暗吃驚,須得小心防備。

  蓬萊魔女看得驚心動魄,想要出去勸解,但武林天驕是金國貝子身份,她要給他開脫,一時之間又怎能說得明白?何況還有那個持笛的女子,雖然已知不是「玉面妖狐」,但也還未曾知道她的身份。蓬萊魔女正在躊躇,不知如何處理,忽聽得「嗤」的一聲,武林天驕的衣裳,又被文逸凡的鐵筆撕去了一幅。

  蓬萊魔女再也忍耐不住,心想:「不管別人怎樣猜疑,無論如何,也不能讓我爹爹把武林天驕傷了。」

  正在蓬萊魔女從假山背後跳出去的時候,忽聽得武林天驕冷笑說道:「素仰鐵筆書生是江南一俠,怎的如此不明事理,聽信奸言?」

  文逸凡怔了一怔,道:「我怎的不明事理,倒要請教?」柳元甲心頭一凜,喝道:「你這胡兒,還想花言巧語麼?看掌。」武林天驕一個「倒踩七星步」,玉簫橫揮,步法輕靈,招數巧妙,在間不容髮之際,卸去柳元甲的掌力,倒退三步,嘿嘿冷笑。文逸凡喝道:「你是金國的貝子,潛入江南,意欲何為?江南豪傑,豈能容你!你笑什麼?」他話雖如此,但雙筆卻是虛晃一招,並未點下。顯然是武林天驕那幾句話,已引起了他的疑心。

  武林天驕仰天笑道:「金國也未必個個都是你們南宋的敵人,這且不說,我只問你,你們怎知我是貝子身份?」武林天驕的身份是南山虎揭破的,此言一出,文逸凡果然疑心大起,心道:「對呀,南山虎怎能知道?」要知武林天驕雖是名震大江南北,但武林中人卻極少知道他的貝子身份,文逸凡是個聰明人,當然便會想到,倘若他身份是實,能知道他身份的人,必是和金國王族有點關係,至少在王族之中,有人是他的好友的了。

  南山虎漲紅了臉,叫道:「我當然知道,我當然知道!」但從何知道,他一時間卻說不出來,武林天驕哈哈大笑,接聲說道:「不錯,你當然知道。因為你的把弟北宮黝是我國的大內侍衛,你一直和他暗通消息的,是麼?」南山虎大叫道:「豈有此理,你你,你胡說八道,亂造謠言!」聲音已是微微顫抖,而且他只知咆哮,旁人一聽,就知他實是心虛。

  持笛那女子趁著南山虎慌張之際,倏地一個飛身箭步,繞過了龍隱大師,笛子一揮,點中了南山虎的「委中穴」,南山虎的拳力正要發出,穴道一麻內功發不出去,反震回來,登時一個倒栽蔥,跌出了一丈開外。王字庭連忙將他扶起。這麼一來,就只剩下龍隱大師一人,對付那個女子了。

  柳元甲喝道:「文兄,別相信這胡兒的挑撥離間!」猛地又是一掌劈出,他用力雖猛,心中卻是鬆了口氣,「幸虧他只是揭破了南山虎的秘密,未涉及我!」但也正因如此,他怕武林天驕再說出什麼「不中聽」的話來,故而這一掌使盡了十成功力,要把武林天驕斃於掌下。

  武林天驕叫道:「雲妹,走吧!」隨即回頭笑道:「柳莊主,自有人來與你算賬,我可要少陪啦!」笑聲中玉簫點出,與柳元甲的掌心一抵,借著他那股猛勁,身形如箭,倏地飛過圍牆。龍隱大師擋不住那個女子,被那女子一招迫退,就在武林天驕身形飛起之時,那女子也跟著他越過了圍牆。

  柳元甲正要去追,忽聽得呼的一聲,扭頭一看只見另一條黑影,也正在越過另一處圍牆。

  柳元甲就聽得後面似有聲息,只道是自己的門人弟子趕來捉賊的,加以他那時正在全力去對付武林天驕,所以沒有特別留意。如今見這條黑影倏地飛出圍牆,輕功之高,決非他的弟子輩所能比擬,這才放眼望去,這一看登時令他心頭大震,呆若木雞。

  這黑影不是別人,正是蓬萊魔女。她有滿腹疑團,非向武林天驕問個明白不可。是以在武林天驕逃走的時候,她也當機立斷,衝出了千柳莊,拼著受父親怪責,以後再慢慢解釋。但她卻不能立即去追踪武林天驕,因為柳元甲、文逸凡等人正在那邊,她若從那個方向追去,只怕會被父親攔阻,耽誤她的行事。故而她從相反的方向越過圍牆,武林天驕既在附近,她只要逃出了千柳莊,便有找得見他的希望,總勝於自己一個人呆在莊中發悶。同時她也想到,倘若父親向她追來,那時武林天驕也有好處,武林天驕就更可以安全脫險了。不知怎的,蓬萊魔女對武林天驕的暗裏關懷,這份感情,竟還似勝於她對柳元甲的父女之情,她實是不願武林天驕落在她父親手中。

  柳元甲是江湖上的大行家,一看出是蓬萊魔女,呆了一呆之後,也隱隱猜到了她的用心,這一驚當真是非同小可,心裏自思:「清瑤、她、她和這武林天驕竟是交情不淺的朋友?她從那邊越過圍牆,顯然不是助我追賊,而是引我追她!」但儘管他猜到蓬萊魔女的用意,卻仍是不能不拋下了武林天驕,改了方向,急忙去追趕蓬萊魔女,要知武林天驕對他雖是關係重大,但究竟還不及蓬萊魔女。他正哄得蓬萊魔女相信,要在她身上實現一項重大的圖謀,如何可以放走了她?何況,倘若讓蓬萊魔女見著了武林天驕,對他更是大大的不利。

  蓬萊魔女的輕功與柳元甲乃是在伯仲之間,她出了圍牆之後,柳元甲才掉轉頭來追她,一時之間,怎追得上?兩父女都是一等一的輕身功夫,不消片到,已是把千柳莊遠遠拋在後面,柳元甲以傳音入密的內功,叫蓬萊魔女回來,叫了幾次,蓬萊魔女卻都似充耳不聞,沒有回答。她起步在先,兩人之間的距離,始終保持著一里有多,沿途又是崎嶇的山地,處處有樹木山石擋住視線。柳元甲憑著卓絕的聽聲本領,可以辨別出蓬萊魔女逃走的方向,卻看不見她的背影。

  正在追逐之間,忽聽得衣襟帶風之聲,一條黑影從柳元甲身邊掠過,攔在他的前面,叫道:「柳翁,你怎可如此行事?請聽一言!」這人是鐵筆書生文逸凡,他的武功比之柳元甲略有不如,但若只論輕功,他卻要比柳元甲稍勝一籌。

  柳元甲正愁追不上蓬萊魔女、被文逸凡攔住去路,自是大為著急。但他深知這鐵筆書生文逸凡的脾氣,文逸凡雖然玩世不恭,好開玩笑,但一旦認真起來,卻是絲毫也不含糊,寧死不屈,寧折不彎,什麼人他都敢碰!柳元甲知道若不說個明白,要這鐵筆書生讓路,除非贏得了他這對判有筆。柳元甲即使可以贏他,只怕最少也得千招開外!同時,文逸凡的這幾句沒頭沒腦的說話,也令柳元甲暗暗吃驚,心道:「不知這酸丁又知道了什麼?」只好自嘆晦氣,停下腳步,沒好氣地說道:「柳某行事有何不當之處,還請文兄明白指教。」

  文逸凡慢條斯理地說道:「前面這個女子是不是蓬萊魔女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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