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梁羽生 > 狂俠天驕魔女 | 上頁 下頁 |
一一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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▼第卅一回 百步傳杯驚四座 一枝禿筆戲渠魁 賓客們也都暗暗吃驚,心中但是想道:「這姓金的老頭兒不知是從那兒鑽出來的,柳莊主竟對他如此恭敬,甘拜下風。即使這是柳莊主的謙虛,也無須如此過份。難道這老頭兒當真是只有絕世神功,足以與柳莊主並駕齊驅?」原來這些人都不知道金超岳的來歷,見柳元甲請他坐在上座,早已是覺得稀奇了。這時又聽得柳元甲對他如此奉承,更是驚異,好幾個客人便不約而同地說道:「今日幸會高人,務必要請金老先生也露一露絕世神功,好讓我們開開眼界。」「金老先生,你別似姜太公封神,只忘了自己了。」金超岳笑道:「這是柳莊主和我開玩笑的話,可當不得真,不過各位既然盛意拳拳,小老兒自然也該敬陪末座,請各位指教。這獻技祝壽之議,是小老兒所倡議的,就當作是拋磚引玉吧。」 柳元甲和金超岳都答應了,眾賓客意興更豪,太湖十二家的總寨主王宇庭說道:「今日之會,江南的各路英雄好漢,差不多都已齊集於此了。人人都有驚人技業,若然每人都露一手功夫,雖然可以大飽眼福,但只怕這一席酒當真要喝個三天三夜了。不如就席次安排的位置,分為東南西北四區,每區推出一人作為代表,給柳莊主獻技祝壽,諸位意下如何?」 眾人部說此法甚好,西區的客人便即異口同聲地叫道:「我們這一區當然是由王寨主代表祝壽,請王寨主當仁不讓。」王宇庭哈哈笑道:「這可不是叫我作法自斃了麼?」賓客叫道:「王寨主,你這話可說得有欠思量了,大夥兒擁你出來向柳莊主獻技祝壽,這是光彩得很的啊。」不是西區的賓客也叫道:「是啊,咱們都素仰王寨主神針刺穴的稀世功夫,你一來給柳莊主祝壽,二來也讓我們見識見識,這正是一舉兩得啊!王寨主你就別推來讓去了。」 蓬萊魔女心道:「這廝擅長的功夫名為『神針刺穴』,那想必是打梅花針的高手了。」王宇庭推辭不掉,笑道:「小弟這點微末之技,本是不敢獻醜,但為了向柳莊主略表敬意,也只好拿出來博柳莊主哈哈一笑。小弟剛才說錯了話,自罰三杯。」 東邊一個和尚站起來笑道:「你們怎麼找到出家人身上了?」東邊的客人亂烘烘地嚷道:「龍隱大師,你的無相掌力人人都知道是神奇莫測,但究竟是如何神奇,我們卻還有待見識,王寨主都已答應,你也不好推辭了。」「你不出去,咱們這一區就沒人給撐面子了。」這和尚推辭不掉,只好走出場來。蓬萊魔女從假山背後偷窺出去,見「龍隱大師」濃眉大眼,滿面橫肉,心道:「看來是個不守清規的兇僧,但這無相掌力到底是怎麼樣的,我卻也沒有聽過。等下倒要仔細一瞧。」 東西兩區都是一致推舉某一個人,南區卻提出兩個人來,起先提出的是「鬧海蛟」樊通,樊通連連搖手,說道:「我二哥在此,我焉能僭越?」眾人吃了一驚,心道:「樊涵威鎮長江,卻不曾聽說他有結義的兄長?」問道:「樊舵主的二哥是……」有幾個知道的連忙說道:「南宮先生也來了麼?啊呀,樊舵主何不早說?鼎鼎大名,如雷貫耳,可惜尚未識得,快請出來相見。」 跟著便有人介紹道:「南宮先生便是名列中原四霸天之一的南宮造前輩。他來到江南也有好幾年了,平時無緣拜謁,今日真是幸會了。」蓬萊魔女這才知道,原來樊通的把兄就是南山虎南宮造。心道:「他是珊瑚的仇人,等下我倒替珊瑚妹子多加注意,摸一摸他的武功底子,好叫珊瑚妹子得報大仇。」 南區離蓬萊魔女藏身之所較近,蓬萊魔女看見樊通的神情似乎頗為沮喪,又不禁心中一動,想道:「這廝被金國水師擄去,想必他是因為曾受此辱,故而直到如今,還似個鬥敗的公雞。金虜將他放了出來,看來多半是他已經對金虜臣服了?但他這副神氣,卻又似為了曾受挫折而耿耿於心,而不是真正的心悅誠服?這廝在長江上將我謀害,敢情是因為南宮造的原故?」接著又想:「樊通的二哥是南山虎,大哥卻又不知是誰?東海龍和南山虎早已分道揚鑣,邪正殊途,諒來這個大哥決不是東海龍。」 「南霸天」南宮造的名字一提出來,果然人人都識,便都改口推舉南宮造做南區的代表。原來南宮造到了江南之後,雖有幾年,幹的也是黑道營生,但他卻從不「安窯立櫃」(糾眾佔山,自為寨主之意),而是獨往獨來,做個獨腳大盜。江南的綠林中人久聞其名,卻很少人曾見過他。 南宮造站了出來,是個短小精悍的漢子,聲音卻如洪鐘,說道:「樊賢弟,你怎的把這差事推到我的身上來了?座中多少高人……」樊通道:「二哥,我是想趁此機會,請你和江南同道見一見面。而且你武功遠勝於我,你不出來,卻反而要小弟獻醜麼?」 南宮造笑道:「你我弟兄,你何必在眾位朋友面前,給我臉上貼金?再說武功深淺還在其次,我卻是個外路人呢。」眾人紛紛說道:「南宮先生,你這話就小時了。你雖然不是江南人氏,但到了江南,也就是咱們一個路上的朋友了。何分彼此?」樊通也說道:「今日到來祝壽的人,也不盡是江南豪傑。二哥,你就爽爽快快地出去吧。」眾人早已聽出那金超岳不是南方的口音,心想「樊通話語所指,莫非是說那姓金的老頭子?」但因金超岳是首席貴賓,樊通既不指明,眾人也不便多問。 北區的意見一致,眾人都道:「咱們這一區的代表向是非文先生莫屬!」人選已經提出,卻不見那個「文先生」露面。 有個人道:「文先生在那邊,咦,他在那裏看什麼?文先生,快來!快來!」蓬萊魔女躲在假山背後,只見有七八個人一窩蜂地向她藏匿之處跑來,吃了一驚,心道:「難道他們已然發現了我?」 只見這些人在這座假山前面停下,說道:「文先生,你怎麼喝酒喝到一半,卻跑到這兒來爬山了?有什麼好看的?」叫了幾聲,才聽得一個聲音說道:「啊呀,你們是在叫我嗎?對不住,對不住,我看得出神,竟沒聽見。」蓬萊魔女這才聽出這個「文先生」原來就在假山的另一面,和她不過隔著一塊石頭。蓬萊魔女又不禁吃了一驚,心道:「這個人是什麼時候爬上來的,我竟然沒有發覺?」 那些人道:「文先生,有什麼好看的東西,你看得這樣出神?」那人搖頭晃腦地說道:「鐵劃銀鉤,有勁,有勁!」那些人才發現他是欣賞石壁上的書法,都笑了起來,說道:「你真是個書呆子,今日是以武會友,你卻有這般閒情逸致,獨個兒來這裏欣賞壁上的題字。快下來吧。」 蓬萊魔女躲在後面,看不到前面的情景,對這個「文先生」也只是聞其聲而未見其人,心道:「原來這假山前面的石壁上敢情是嵌有什麼古碑,這書呆子跑到這兒欣賞書法。哼,卻不知他是真的還是假的?不過,他若是發現了我,他怎麼沒有出聲?」 那些人簇擁著這個「文先生」回到亭中,蓬萊魔女從石隙裏看出去,這才看見了那人的正面,是一個年約三十左右,恂恂儒雅的書生。只聽得他笑道:「你們推我出去,我的本領嘛,寫一副對聯,作一篇祝壽的四六駢文,或者還勉強可以湊合,說到要表演什麼絕世神功,那你們可是找錯人了!」眾人哈哈笑道:「文先生,我們正是想見識見識你的寫字作文,只要你出去就行,不管是寫對聯也好,作壽文也好,我們大夥兒都給鼓掌。」那人笑道:「你們既然這樣捧場,那我只好出去了。」 隨即有人向主有通報道:「北區代表已經選出,是鐵筆書生文逸凡。」柳元甲笑對金超岳道:「這位文先生遊戲風塵,是江南的一位奇人,卻非綠林人物。金老前輩可以和他結交結交。」金超岳點點頭道:「哦,是鐵筆書生文逸凡麼?我也曾聽過他的名字。你們江南倒是有不少人材啊!」 蓬萊魔女聽得柳、金二人對這鐵筆書生都似甚為推崇,好生詫異,因而對文逸凡適才的那番舉動,也增加了懷疑了。她仔細留神這個文逸凡,心想:「他號稱鐵筆書生,想必是會使判官筆的高手,卻怎的不見他身上藏有兵器?」 這時正是七月天時,天氣炎熱,這文逸凡身上穿的只是一件薄綢長衫。一般通用的判官筆最短的也有二尺八寸,即使是藏在寬袍厚服之內,也不容易瞞過武學行家的眼睛,何況是一件薄薄的綢衫。所以蓬萊魔女一眼望去,就可以斷定他身上是任何兵器都沒有藏。 廣場上那一台戲早已停演,獻技祝壽的代表魚貫進場。計有東區的龍隱大師,南區的「南山虎」南宮造,西區的太湖十三家總寨主王宇庭,北區的「鐵筆書生」文逸凡。再加上一個祁連老怪金超岳,總共是五個人。至於主人柳元甲,則要等待客人「獻禮」之後,他才出來「還禮」,故而不必忙著出場。 龍隱大師、南宮造等人拱手說道:「金老前輩遠道而來,份屬貴賓,請先顯露絕世神功,讓我輩開開眼界。」金超岳道:「客不僭主,各位都是江南英俊,我初到江南,還來不及一一拜會,已是深感不安,如今還怎可失禮?」金超岳這番話說得很是謙虛,其實卻是打定主意,先看一看這班江南武林中頂兒尖兒的人物本領究竟如何?再來一個技壓當場,將他們收服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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