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梁羽生 > 狂俠天驕魔女 | 上頁 下頁
八五


  連清波笑道:「他這個軍官是冒充的,是我派他到活閻羅家裡『臥底』的,你懂得了嗎?我們經常俘虜有偽軍的軍官,服飾甚至印信都是現成的,要冒充一個軍官,這還不容易嗎?況且嚴家今日賀客盈門,想那活閻羅也不會仔細盤問。」

  耿照籲了口氣,說道:「哦,原來如此,你是準備與他裡應外合的。」

  心想:「怪不得我捉著活閻羅的時候,他絲毫沒有顧忌,要來強搶肉票。」

  連清波道:「這個軍官是不是你們也將他綁了?」

  耿照道:「是啊,我不知他是你的哥哥,我還曾和他交過手呢。後來便是蓬萊魔女將他擒了。」

  連清波皺了皺眉,說道:「這你不能怪他,他只知聽我的命令。是我吩咐他務必要將那活閻羅捉回來的,他大約也不敢相信你叔叔的起義是真的,因此就只當作是兩幫綠林中人,在互搶肉票了。好,現在我已向你說明底細了,這些肉票都讓給你,可是我的哥哥,你總應讓我帶走吧?」

  耿照好生為難,訥訥說道:「這、這個,這個……」

  連清波面色一沉,嗔道:「什麼這個、那個的?乾脆地說,你現在翅膀硬了,又有了那個魔女,眼中早沒有我這個姐姐了,是嗎?」

  歎了口氣,聲音漸轉悲涼:「你可還記得我從前是如何看待你麼?我哥哥現在在你的囚車上,你從前也曾在過我所駕的騾車上,囚車騾車,那當然大不相同,不過,那次你若不是上了我的騾車,就要上了北宮黝的囚車了。這些事你還記得嗎?唉,想不到你這樣無情無義!」

  囚車在向前行進,車輪滾動如飛,耿照的一顆心也似乎隨著輪子滾動,眼中有淚如珠,淚水模糊中,眼前那輛堅固的囚車,變成了一輛破爛的騾車,一幕往事,再次在他心頭閃過:那次他被「北神鞭」北宮黝打得重傷,幸虧連清波救他,給他打走了北宮黝,又向農家買了一輛騾車,帶他同走,三天三夜,目不交睫,小心地照料他……

  耿照心裡想道:「要是沒有連姐姐,我早已活不到今天了。既然他的哥哥,只是個冒牌的軍官,放了他也沒什麼打緊。」

  又想:「連姐姐的武功遠勝於我,其實她要強劫囚車,我也沒有辦法。可見她還是顧念著姐弟之情。」

  想至此處,心意已決,抹了眼淚,說道:「連姐姐,你別說這些傷心的話啦,做兄弟的怎能忘記你的好處。咄,停車!」

  最後這一句命令,卻是向那兩個駕車的士兵說的。

  那兩個兵士神色驚疑,說道:「耿相公,這、這恐怕不大好吧?」

  話猶未了,那兩匹馬忽地屈下前蹄,伏地不動。連清波到了囚車旁邊,躍下馬來,喝道:「耿相公的話你也不聽,快打開囚車!」

  耿照道:「你們放心,有甚關係,我來承擔便是。耿將軍決不會怪責你們。」

  那兩個兵士,知道他是主帥的侄兒,又見連清波出手便將兩匹健馬制服得個能動彈,也是好生駭異,心想:「既是有他出頭擔承,放就放吧,我們又何必得罪了這個女魔頭?」

  當下其中一人抖抖索索地摸出了鎖匙,打開了囚車。

  連清波「噫」了一聲,一伸手就將那軍官抓了出來,有幾個也想跟著出來,都被她推倒了。那兩個兵士隨即關上車門。耿照放下了心上的一塊石頭,想道:「她果然只是要她的哥哥。」

  在此之前,他雖然相信連清波的說話,但總還有點兒不大放心,現在則是毫無懷疑了。

  那軍官雙目怒視,卻說不出話。連清波臉上也有詫異之色。

  原來那軍官運氣自解穴道,毫無效果,連清波試了兩次,也解不開蓬萊魔女的重手法點穴。連清波恨恨說道:「好狠的魔女!」

  耿照心中抱歉,說道:「真是對不住了,我剛才實在不知,請大哥休要見怪。待我試試吧。」

  耿照練成了「大衍八式」之後,內功已進入一流境界,一指點去,嗤然有聲,力透指尖,只見那軍官張開嘴已,「啊呀」一聲,手足已能活動。原來那軍官也正在運氣沖關,兩股內家真力,裡應外合,果然把蓬萊魔女的重手法點穴解了。

  連清波暗暗吃驚,心裡想道:「幸虧我早已知道桑青虹曾把桑家的『大衍八式』私傳給他,剛才沒有魯莽從事。這『大衍八式』當真非同小可。現在看來,他的功力果然是大勝從前,只怕只有在我之上,決不會在我之下了。」

  那軍官穴道雖解,手足也能活動,但仍是感到筋骨麻軟,渾身乏力,對蓬萊魔女的點穴功夫,也是好生驚異。當下向耿照施禮說道:「多謝耿相公相救。我怎敢怪你,我是恨那魔女。」

  連清波笑道:「你們都不必客氣了。他是我的義弟,你是我的哥哥,你們二人也就是兄弟一般。」

  那軍官道:「照弟要趕回濟南,咱們不可再耽擱他了。」

  他臉上有幾分惶惑而又焦急的神色,說了這幾句話,便即匆匆上馬,但他手足無力,一跨竟是跨不上馬背,還是連清波把他拉上去的。

  連清波道:「照弟,你剛才說要另約個地方與我相會,那麼就三天之後,我在大明湖畔的那座道觀等你吧!」

  隨即向那兩匹駕車的健馬各踢了一腳,那兩匹馬本是伏在地上不能動彈的,被地踢了一腳之後,長嘶一聲,立即便能起來,又拉著囚車走了。

  耿照雖也懂得一些點穴解穴的法門,但論到「雜學」的廣博,他當然是遠遠不如連清波,例如連清波將這兩匹健馬制服得妥妥貼貼,這一手點馬匹「暈穴」的功夫,他就完全不懂。心裡想道:「幸虧連姐姐不是敵人,她只要是釋放她的哥哥,並非截劫囚車。」

  他一直以為連清波的武功遠勝於他,卻不知道他自己的內功早已在連清波之上,要是當真打起來,一個招數高明,一個功力深厚,當真還不知鹿死誰手。

  連清波與那軍官合乘一騎,她那匹坐騎是大宛良駒,馱著兩個人仍是四蹄如飛,片刻之間,走得無蹤無影,耿照悵然遙望,心裡有幾分歡喜,喜的是連清波安然無恙,今日又得重逢;但也有幾分惶惑,惶惑的是他這次違背軍中紀律,私自將那軍官釋放,這件事不知是做得對了還是做得錯了?

  心急未已,忽見一條人影,疾奔而來,耿照定睛一看,卻原來是蓬萊魔女趕來了。耿照心想:好在連姐姐已經走了,要不然倒是一場麻煩。連忙迎上前去,說道:「柳女俠,你來了?珊瑚也正在惦記你呢。」

  蓬萊魔女腳步一停,急不可待的便問道:「路上沒有出事麼?」

  耿照面上一紅,訥訥說道:「沒,沒什麼事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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