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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六


  ▼第廿三回 毒藥甜言求秘笈 詭謀巧計套奸徒

  蓬萊魔女此次是舊地重來,路途已熟,不需多久,便找到了公孫奇的臥房,只見房中燈火通明,紗窗上現出一個人影,正是她的師兄,蓬萊魔女心道:「原來師兄還沒有睡,卻不知師嫂是否也在裏面,怎生想個法兒引他出來才好。」心念未已,忽聽得桑白虹的聲音喘著氣說道:「我看這藥我不吃也罷,吃了也不會好的。我吃了這麼多天,絲毫也沒起色。」

  蓬萊魔女施展絕頂輕功,倒掛屋簷,貼近窗子張望,只見桑白虹躺在床上,臉兒朝外,向著她的丈夫。她病容滿面,燈光掩映之下,更顯得一片枯黃。床前有張小几,几上有碗湯藥,熱氣騰騰,想是公孫奇剛剛給她端來,等待冷卻的。蓬萊魔女心道:「是了,她那日大戰群雄,內傷不淺,想必是過後就大病起來了。」但也有點詫異,心想:「但她內功深厚,和我師兄也差不了多少,我師兄當日所受的傷比她更重,怎的我的師兄已經痊癒,她卻病得這樣沉重?」

  公孫奇笑道:「虹妹,你怎的這麼心急,常言道得好:病來如大山,病去似微塵。那有這樣快好的?你放心,我已經把盧大國手請來了,在他手下沒有醫不好的病人。」桑白虹道:「盧大國手的醫術我知道他是好的,但我只怕病入膏肓,縱有仙丹也難救治了。」

  公孫奇道:「你別胡思亂想,自己嚇自己。」桑白虹道:「我不是胡思亂想,你想咱家自煉的大還丹,乃是最好的醫治內傷的靈藥,你吃了見效,我吃了卻仍是病體依然,這不是我的氣數當盡了麼?再說,盧大國手的藥,我也吃了好幾天了,我真是不耐煩再吃下去了。」公孫奇道:「盧大國手說,你是傷了肝臟,大還丹雖能補中益氣,卻不能修補肝臟。因此他要用疏導調補的良藥給你調治,不能心急,要連續吃藥,再吃半個月,你就可以好了。」

  桑白虹道:「哎喲,還要半個月,那煩死了。你不知道我心裏有多氣!」公孫奇笑道:「我知道,你們桑家在武林稱雄數十年,從沒折過威風。那天,東園望、華谷涵相繼而來,甚至連宋金剛這班傢伙,也居然敢登門找到咱們的頭上來,你心裏當然是有氣的。但好在半個月轉眼即過,待你病好之後,咱們就去找宋金剛那班人算賬,然後一個個地收拾東園望和華谷涵。」

  桑白虹忽地靠著床壁,抬起身來,凝神望著丈夫說道:「你提起那日之事,怎麼漏提了一個人?」公孫奇道:「誰呀?」桑白虹冷冷說道:「還有誰呀?你的師妹柳清瑤。」公孫奇道:「她那日是來相助咱們的,可並非咱們的仇人。」桑白虹道:「我知道。但既說起那日之事,恩人仇人都該提起才是。我問你,你心裏感不感激你這位小師妹?」

  公孫奇道:「我這小師妹是個孤兒,我爹爹將她撫養大的,她幫我那是理所當然,說不上什麼感激不感激。」桑白虹冷笑道:「哦,原來你們早已是一家人了,至親之人,患難扶持,純出自然,我提起『感激』二字,這倒是我說錯了話了。」公孫奇瞧她神色不對,忙道:「虹妹,你——」桑白虹道:「別忙,我再問你一句,倘若我病死了,你就該娶你的小師妹了吧?」公孫奇面色一變,隨即苦笑道:「虹妹,這都是你不放心的緣故,你若能心境寬舒,病也就容易好了。」

  蓬萊魔女聽了,又是氣憤,又是為她師兄難過,心裏想道:「師嫂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,竟在背後含血噴人,汙蔑於我,哼,要不是她尚在病中,我就打她兩記耳光!我師兄也真可憐,好好一個名家子弟,卻被這妖女勾引私奔,一步步變得壞了。他對師嫂倒是體貼入微,師嫂卻還要這樣氣他。」蓬萊魔女暗暗為公孫奇感到不值,對桑白虹也就更憎厭了。

  桑白虹道:「我就是放心不下。哦,這麼說來,你對我並非假情假意,當真是望我病好的麼?」公孫奇道:「好,我向你發誓,我對你倘有三心二意,叫我不得好死!」桑白虹臉上露出一絲笑容,伸手掩著他的嘴,說道:「好了,我相信你便是,不必發誓了。」

  公孫奇扶他妻子躺下,說道:「為了教你放心,我將心事都對你說了吧。我本來要找師妹幫忙咱們報仇的,你既是不放心,我以後再也不見她了。」桑白虹道:「那又何必。」公孫奇道:「我要為你爭一口氣,咱們不用外人相助,也報得了仇。」桑白虹嘆了口氣,說道:「但求你對我永不變心,這仇麼不報也就罷了。你我聯手都打不過那笑傲乾坤華谷涵的,你不找師妹幫手,那除非是你回到你父親身邊,求他饒恕,再學全他的武功,但你家與我家乃是世仇,你父親可以寬恕你,卻決不會寬恕我,我知道他是不肯讓我踏進你的家門,做他的媳婦的。我寧可不報仇,不願失了你。」

  公孫奇輕輕撫摸妻子的頭髮,柔聲說道:「你放心,我怎捨得離開你呢?但我已想過了,不必求我爹爹出頭,也無須請我師妹幫手,咱們就可以打敗那華谷涵!」桑白虹道:「我可沒有這把握。」公孫奇道:「不,咱們兩家的武功若能融會貫通,何懼那華谷涵。我練了那大衍八式之後,自覺功力已增進了不少,可惜你不讓我早練……」桑白虹打斷他的話道:「你別怪我,我爹爹臨死時候吩咐過我,桑家的武功是決不外傳的。」公孫奇笑道:「女婿又不是外人,要是你爹爹在生,現在就不會這樣說了。」

  桑白虹道:「我就是見你待得我好,所以這幾年我已經違背了我爹爹的吩咐,傳了你一些武功了。」

  公孫奇笑道:「那些可算不得是什麼上乘的武功。」桑白虹道:「大衍八式你也已經練了,你還想要什麼?」公孫奇道:「我想練你們桑家的兩大毒功——腐骨掌和化血刀。」桑白虹吃了一驚,說道:「什麼?你想練這兩門功夫?這個,這個——」公孫奇彎下腰,在妻子頰上輕輕親了一下,柔聲說道:「虹妹,我已經發過重誓了,你還不相信我麼?你怕我練了你們桑家的武功,就會拋棄你麼?唉,你每多煩惱,甚至弄出病來,這都是你不能放心的緣故。自們本來可以過得更快活的,只要你減少猜疑!」

  蓬萊魔女偷聽至此,心裏很不舒服,暗自想道:「我只道他們夫妻十分恩愛,卻原來彼此猜疑。夫妻本應推誠相向,師嫂卻似守財奴般守著她的武功,留為縛住丈夫之用,心胸也未免太狹窄了!」又想道:「師兄也未免太沒男子氣了,為何要覬覦別人的武功?咱們本門的武功,絕不在桑家之下,你若然都已精通,一生便已受用不盡。又何須去練這種妖邪惡毒的功夫?」

  桑白虹卻似很受感動,說道:「官人,你聽我說,我不是吝不肯傳,只怕這兩門功夫,你練了反而不利,你知我爹爹是怎麼死的?」公孫奇詫道:「你爹不是病死的麼?」桑白虹道:「我爹爹就是因為練這兩門功夫,一不小心,敗血而亡的。這兩大毒功,非同小可,練的時候,危險得很。我也一直不敢練。」公孫奇道:「但咱們要打敗華谷涵,就非練這兩大毒功不可。你讓我試試吧,也許我憑著我本門的正宗內功,可以剋制得住毒性。」

  桑白虹沉吟不語,公孫奇又道:「我也是為了你的緣故,試想咱們融會了兩家之長,再夫妻聯手,天下還有何人是咱們敵手?你也不必受人欺負了。」桑白虹神情委頓,半晌說道:「官人,你容我仔細想想好嗎?這兩大毒功太過厲害,可不是鬧著玩的。當然你一定要練,我也不會吝嗇,但對這練功的奧秘,我自己也未深明底蘊,先得推究一番。」

  公孫奇雖然有點失望,但已知道妻子已給他說動,遲早會得到這兩大毒功,眼角眉梢,也不自禁露出一絲喜色,當下端起藥碗說道:「咱們只顧說話,藥已涼了,你喝了吧!」桑白虹將藥碗一推,說道:「且慢!」公孫奇詫道:「怎麼?」桑白虹道:「我還想問你一句話,我妹妹那裏去了?」公孫奇道:「喝了再說吧。」桑白虹道:「不,我一直記掛著她,你又不肯和我說,我悶在心頭,難過極了。我要你說了再喝。」公孫奇笑道:「青虹大約是追耿照那小子去了。」桑白虹道:「是誰給她通風報訊的?」

  公孫奇道:「這個,這個——她精靈古怪,耳朵長著呢。我怎知她從那兒打聽到那小子的消息?」桑白虹道:「你別瞞我,是不是玉面妖狐來過咱們這兒?」

  公孫奇苦笑道:「我怕你又瞎起疑心,所以沒有告訴你。不錯,她是來過了。」桑白虹道:「你當真沒有和她勾搭?」公孫奇佯怒道:「你把你丈夫當成什麼人了,這妖狐人盡可夫,你丈夫還來至於這麼下賤!」公孫奇一發脾氣,桑白虹反而賠笑道:「我知道你不會。但這玉面妖狐委實不是什麼好東西,我不願意你和她來往。」公孫奇道:「她只是來找青虹的。第二天青虹就悄悄和她走了,連我也未曾告訴。」桑白虹道:「她不是只單找妹妹吧?你和她不是曾在密室裏談過兩次嗎?談的什麼,可以告訴我嗎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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