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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六


  那鷹鼻漢子跨上一步,在他耳邊說道:「老弟,你別著惱,他們晚上住店,只是要一間房的。」

  原來這鷹鼻漢子要了耿照的寶劍,自是想把耿照置於死地,免生後患。他說話的神態、語氣,都是唯恐引不起孟釗的殺機。

  孟釗面色鐵青,但卻沒有立時爆發,公孫奇暗暗贊道:「這小子陰沉得很,在這當口居然還忍得住,看來是個可以造就之才。」

  孟釗呼了口氣,說道:「主公,請你解開這小子的穴道,我想問他幾句話。」

  公孫奇道:「好,這小子我交給你處置,要死要活,都由得你了!」

  隨手一指,便以一股罡氣,解開了耿照的穴道。

  耿照穴道一解,不待那少年發問,馬上就嚷起來道:「孟大哥,你錯了!」

  孟釗道:「哦,我怎麼錯了?」

  耿照道:「你不明白,玉姑娘對你實是一片真情,她無時無刻不在惦記你呢,你休得聽信別人的讒言。」

  孟釗冷冷說道:「你怎麼知道?」

  耿照道:「玉姑娘都對我說了。你們以前是鄰居是不是?你們常常到江邊捉魚,到野地捉蝴蝶是不是?你瞧,她對小時候的事情都還記得很清楚呢!還不是很惦記你麼?她還對我說過,她今生只有一個願望,就盼和你再見上一面。所以當地一聽見你的消息,就趕來了。」

  要知耿照不過是個十八歲的少年,自幼在官宦人家長大,雖非魯莽之輩,但對人情世故卻懂得很少,他一時情急,急於辯解,不假思索,就把珊瑚與他的私語都搬了出來。在他以為這可以解開孟釗的猜疑,那知卻正是犯了大忌,試想女孩兒家的心事,豈肯輕易對男子說的?耿照說出了這些,適足以證明他和珊瑚的交情大不尋常!孟釗不由得面色鐵青,眼中噴火。

  耿照猶自不知趣,又再說道:「玉姑娘與我光明磊落,我們只有兄妹之誼,決無苟且之事,皎皎此心,天日可表。」

  那鷹鼻漢子冷笑道:「說得倒好聽。」

  耿照大怒道:「你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。不錯,我們曾在客店投宿,但並非同住一房。」

  那鷹鼻漢子笑道:「你這小子很有本領,說謊也不臉紅。」

  耿照把心一橫,說道:「孟大哥,我把那晚上的真相都對你說了,免得你無謂猜疑。那晚我和五姑娘是住在一間套房之中,有門相通,但那是隔開的,睡到半夜,房裡鬧老鼠,我以為是夜行人,玉姑娘過來,將老鼠打死了。事實就是這樣,你不信我,也該相信你的玉姑娘!」

  鷹鼻漢子嘿嘿冷笑,笑得邪氣十足。

  孟釗猛地喝道:「不要說啦,你不怕汙了你的嘴,我也怕汙了我的耳!」

  忽地一巴掌向耿照打去,耿照猝不及防,竟給他打了一記耳光,半邊面都打腫了。

  耿照是寧死不辱的脾氣,這一記耳光,當堂打得他心頭火起,說時遲,那時快,孟釗又是一掌打來,耿照這次有了防備,焉能再給他侮辱,一招「野馬分鬃」,將他雙掌格開,迅即也是一記耳光打去。孟釗因為見耿照是給那鷹鼻漢子擒來的,只道他武功尋常,那知耿照的武功雖然不很高,卻也不在孟釗之下,尤其他自幼便跟父親練「躡雲劍法」,這「躡雲劍法」最講究的是步法輕靈。孟釗突然給他反擊,也是頗出意外,不過他要比耿照剛才毫無防備的情況好一些,沒給打個正著,但耿照這一巴掌,從他耳邊擦過,也已括得他的耳根火辣辣作痛。

  耿照搶了上風,卻不趨勢追擊,反而停下手來說道:「孟釗,你侮辱我不打緊,但你卻不該玷污了一心愛你的玉姑娘!你把她當成了什麼人了?她今早還曾對我稱讚過你,說你是個有氣度、明禮義的人,誰知你卻是這般量窄,唉,好不教我失望,為她可惜!」

  他越說越是氣憤,那鷹鼻漢子又在一旁嘿嘿冷笑,用非常刺耳的聲音說道:「妙哉高論!聽了這番高論,我才知道,原來甘心情願做個烏龜,方始算得是氣度寬宏,明禮知恥!」

  孟釗大怒喝道:「好小子,你再胡說八道,我斃了你!」

  猛地又撲過來,立下殺手,一招「雙風貫耳」,左右開弓,雙掌拍擊耿照兩邊太陽穴。

  耿照本來無意與孟釗動手,但見對方如此狠辣,也不禁動了怒氣,雙掌一分,用了一招「彎弓射鵰」,解開了對方的「雙風貫耳」,孟釗氣勢洶洶連劈七掌,耿照左避右閃,還了五招,但他卻是只守不攻,顯然還不想與孟釗拼命。

  那婦人笑道:「這小子的身手倒還不錯呢!」

  公孫奇道:「他這套掌法是從躡雲劍法上化出來的,躡雲劍、躡雲步也是一門武林絕學,當然是不錯的了。」

  公孫奇只看了幾招,就看出耿照的家數,耿照也不禁駭然。但公孫奇卻只是袖手旁觀,那鷹鼻漢子見主人如此,也就不敢出手。

  那婦人點點頭道:「不錯,這小子已得了躡雲劍的真傳,可惜只有三四分火候,臨敵的經驗也很差,要是有個名師指點,他的武功可以迅速提高一倍。」

  又笑道:「可惜那位玉姑娘不在這兒,有兩個英俊的男人為她打架,她也應該感到驕傲了。哈哈,他們爭風呷醋,咱們可不能插手了。」

  孟釗狂攻不已,他的武功曾得過公孫奇的指點,也非比尋常,出乎又重又快,耿照接連遇了幾次險招,無可奈何,也只好施展渾身本領,還擊過去,不似最初的純粹防禦了。這麼一來,一方勝在經驗豐富,一方勝在招數高明,打得難解難分,煞是好看。

  那鷹鼻漢子忽道:「主公,我想請你指點。」

  公孫奇道:「指點什麼?」

  那鷹鼻漢子道:「我日前曾與一位朋友切磋武功,那人輕功很好,步法靈活,我用伏虎拳與他較量,結果是輸了給他,我很不服氣。主公武學深湛,因此想請主公指點,我再用伏虎拳是不是能打贏他?」

  公孫奇何等聰明,一聽便知道鷹鼻漢子的用意。原來這鷹鼻漢子是想暗中相助孟釗,孟釗新學會了一套伏虎拳他是知道的,他其實是要公孫奇指點孟釗而已。那番話當然是他無中生有捏造出來的。公孫奇微微一笑,說道:「當然可以打得贏他。」

  那鷹鼻漢子道:「怎樣打法,還望主公詳加指點。」

  公孫奇笑道:「我一說你就明白,只是略加指點也就行了。喏,步法靈活的下盤多不穩固,切忌與他繞身遊鬥;伏虎拳中有七式是拳中夾腿的,你腳踏五門八卦方位,不必理對方從何處攻來,只是拳打東就腳踢西,拳打南就腳踢北,總之拳腳的方向相反,不出五招,敵人定要挨你拳頭,否則也會著你腳踢。」

  孟釗聽了,心領神會,伏虎拳陡地使出,呼呼挾風,一拳劈面而至,耿照見他拳勢兇猛,迅即一閃,那知腳步未穩,孟釗一腳又已踢出,正是朝著他閃避的那個方位,耿照就等於自己送上去給他腳踢一般。耿照大吃一驚,硬生生扭轉身軀,那一腳已從他腰脅擦過,雖然沒有踢個正著,亦已感到火辣辣,隱隱作痛。說時遲,那時快,孟釗身形步換,從坎門踏出震位,第二拳又打出來,耿照喘息未定,慌忙一閃,他閃得快極,但奇怪得很,孟釗連環腿踢出,恰好又是朝著他閃避的那個方向,竟似預先料到耿照的身法似的。

  原來正因為耿照的步法迅捷,他那躡雲步法,一閃就是由東向西,或是由南向北,習慣已成自然。而孟釗則拳腳並用,同時向相反的方向打出,耿照當然是不碰著他的拳頭就要碰著他的腳尖了。

  如此一來,耿照登時手忙腳亂,果然才不過第三招,就挨了孟釗重重一拳,幸而他身子結實,這一拳還禁受得起。耿照本來聰明,這時已看到對方克制自己的竅門,可是一來由於他的躡雲步法,習慣已成自然;二來在激戰之中,心情緊張,不容他從容思考,一時間想不出應付之法,又著了孟釗一腳,這一腳正中他的膝蓋,耿照膝蓋一軟,險險跪倒。那鷹鼻漢子哈哈笑道:「孟老弟,出手更重一些,把這小子打得屈膝求饒!」

  耿照怒氣填胸,心道:「大丈夫寧死不廳,要我屈膝,那是萬萬不能。」

  強忍痛苦,腳步踉蹌的依然苦鬥。但不過數招,又中了孟釗一拳,這一拳正中背脊,拳猛力沉,打得耿照眼冒金星,喉頭一股腥氣沖上,耿照咬著牙根,把一口鮮血哽咽下去。

  忽聽得有個嬌媚的聲音笑道:「傻小子,站著不動,全力還他一掌!」

  這時孟釗正自一拳打到耿照胸膛,耿照本來要閃身還擊的,聽了這話,心中一動,姑且照這方法一試,當下倏然收步,紋絲不動,用盡全力,雙掌一齊向前推出。如此一來,孟釗那一腳就踢了個空,他的功力雖然與耿照不相上下,但因他拳腳兼施,把力道分作兩處使用,那一拳就擋不住耿照的雙掌,不由得登登登的連退數步,險些跌倒。狼狽的情狀,就似耿照先前所受一般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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