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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五


  那鷹鼻漢子道:「孟釗的那位玉姑娘,她,她的身份──」那婦人連忙問道:「怎麼樣?」

  那鷹鼻漢子道:「玉姑娘是蓬萊魔女最得寵的一個侍女。」

  公孫奇「呀」了一聲,似乎很出意外。那鷹鼻漢子道:「所以小人要向主公請示,主公既是把蓬萊魔女當作華穀涵一路的人,那麼咱們讓不讓那玉姑娘踏進這裡?她和這小子分手之後,就單獨一人,向咱們這裡來,估量最遲在明天中午也會到了。」

  公孫奇沉吟不語,似乎心意躊躇,一時難決。

  其實公孫奇這一切也都是做作出來的,他早就知道了玉珊瑚是柳清瑤的侍女,但孟釗和這鷹鼻漢子卻還未知道。

  而且這一切還是他有意安排的,上個月西門業路過商河,公孫奇留他住了一晚,他知道西門業交遊廣闊,他自己不出面,卻有意「指點」孟釗,叫孟釗向西門業求助,亦即是請西門業給孟釗找尋珊瑚。公孫奇如此這般為孟釗盡心設計,並非為了孟釗,其實是為了他自己。原來蓬萊魔女不但威震江湖,而且也是豔名四布,(江湖上最初本是稱她為「蓬萊仙子」的,後來她殺了鐘氏兄弟,又以武力收服冀北群盜,江湖上才改稱她為「蓬萊魔女」。)

  公孫奇聽人說起蓬萊魔女之美(那些人並不知道他就是蓬萊魔女的師兄),不禁暗暗後悔,心裡想道:「早知道這黃毛丫頭長成之後,會變成天仙般的美女,我當初實在不該離家,等到這個時候,她還不是我的人嗎?嗯,她小時候我對她不錯,想來她對我也未必就能忘情。」

  正是由於這一妄念,他才替孟釗設計,希望找到了珊瑚之後就讓孟釗和珊瑚成為夫妻,這樣孟釗夫妻必然十分感激他,樂意為他所用,他也就可以從珊瑚口中,探聽柳清瑤的事情,甚而將來可以利用珊瑚,再搭上柳清瑤,與柳清瑤重修舊好。後來他打探得珊瑚在冀魯路上出現,又急急叫手下人去跟蹤查探,也都是出於這個私心。不過平空多出了一個耿照,而這耿照又與珊瑚有「曖昧」之事,這卻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。

  這時他正在作狀躊躇,那婦人卻已哈哈笑了起來、說道:「這有什麼難處置的?當然是讓她進來。我要收她做貼身侍女,也好氣氣那柳情瑤。哼,就不知道她的心是否還向著孟釗?」

  說到這裡,她又不自禁地摸了一摸耿照的臉蛋,笑道:「這小子可比孟釗俊得多呢!」

  公孫奇妒意大起,他並非妒忌妻子讚美耿照,而是胡亂猜疑,猜疑耿照是他師妹的情人。當下便即說道:「娘子,這還不易辦嗎?把這小子一刀砍了,不就成了?」

  那婦人微微一笑,軌道:「你雖是以風流浪子自命,卻不懂得女人的心意!」

  公孫奇打了個哈哈,歪著眼睛說道:「我不是女人。猜女人的心事總是要隔一層,還望娘子不吝指教。」

  那婦人道:「女人和男人不同,女人要比男人深情得多。男人可以到處拈花惹草,同時有幾個女的,一視同仁,女人可就做不到了。」

  公孫奇笑道:「不見得吧?若然如此,那你也不用為孟釗擔心了?」

  那婦人道:「那位玉姑娘可也不是同時要兩個男人呀。她是『魚與熊掌,不可得兼,舍魚而取熊掌也。』倘若是換了你呀,你一定是魚也要,熊掌也要的了。」

  公孫奇苦笑道:「你總是瞎猜疑,捕風捉影。好啦,你的野火不要亂燒到我的人上來,還是將話頭拉回去吧,說說孟釗的事情。」

  那婦人道:「好吧,就說孟釗的那位姑娘。那位元姑娘聽到孟釗的消息,畢竟還是和這小子分手了。可見最少在此刻,在她心中還是舊愛勝於新歡,我擔心的是在將來,將來她和孟釗釗相處久了,可能發現孟釗樣樣不如這個小子,那她就會後悔了。」

  公孫奇笑道:「是呀,既然你擔心會有這樣結果,那你又為何不肯聽我之言,將這小子一刀殺了?」

  那婦人冷笑道:「所以我說你不懂得女人的心意,若是將這小子殺了,她就更會懷念這個小子,而且說不定她會因此懷恨孟釗,本來對他還有的舊情,也因此而付之流水。你要知道,在女人的心目中。得不到的東西和失去而不能再得的東西都是寶貴的!」

  公孫奇心裡暗道:「男人也何嘗不是如此?」

  問道:「然則依你之見又是如何?」

  那婦人笑道:「最好給這小子也找一位標緻的娘子。過幾年大家都生兒育女,那就平安無事了。」

  公孫奇大笑道:「原來你還想給這小子做媒呀!那兒去給他找標緻的娘子?依我說,這是孟釗自己的事情,咱們實在不必為他擔這麼些心事,這小子最好交給他處置,他殺也好,放也好,都由得他。」

  那婦人沉吟不語,過了一會,忽地自言自語道:「那玉姑娘是柳清瑤的心腹侍女,哎呀,那麼這小子就不一定是柳清瑤的情人了!」

  公孫奇給她一言提醒,猛地想道:「不錯,我剛才也是一時妒火攻心,連這點淺顯的道理也看不出來。倘若這小子是柳清瑤的情人,柳清瑤怎放心讓他與自己的豔婢同行?看來那支令箭,是柳清瑤看在自己心腹侍女的份上才給這小子的。何況現在又得到消息,柳清瑤已經和華穀涵勾搭上了,這小子更不會是她的情人了。」

  公孫奇之所以要殺耿照,不過是由於妒意,這麼一想,妒意消散,就覺得殺不殺他,都是無可無不可了。正好那婦人也是同樣心思,她要保全耿照。主要就因為耿照是柳清瑤的情人,可以用耿照來斷丈夫之念,現在既然發覺不是,那麼殺不殺耿照,她也是無可無不可了。

  兩夫妻同樣心思。那婦人笑道:「好吧,這回我聽從你的主張,這小子是死是活,就得全看孟釗的了。」

  剛好說到這裡。就有人進來報導:「孟釗求見主公。」

  公孫奇與那婦人相視而笑,心裡想道:「這小子的消息倒很靈通。」

  當下笑道:「來得正好,省得我派人去喚。」

  耿照抬頭一望,只見一個少年走了進來,臉上冷森森的毫無表情。原來這次的行事,公孫奇雖然是瞞著他,但那鷹鼻漢子將耿照捉回來,消息便登時傳了開去,不免有好事的打聽其中原委,紙包不住火,秘密也就漸漸洩露了。孟釗確實是聽到一些閒言閒語,沉不住氣,這才藉故來的。

  耿照滿懷委屈,苦於穴道被封,無法聲辯,只見那少年充滿恨意的眼光盯他一眼,卻不言語,逕自走上前去,向公孫奇行了一禮,掏出一封信來,說道:「主公吩咐的這封信劄已經寫好了,請主公過目。」

  公孫奇略看一看,笑道:「寫得很好。」

  隨手交給鷹鼻漢子,說道:「明日你給我選一個口齒伶俐的人,將這封信送到東海飛龍島去。」

  鷹鼻漢子諾諾連聲,將信收下。

  孟釗垂手道:「主公還有什麼吩咐?」

  公孫奇笑道:「你大約不只是為了要將這封信給我過目,不瞞你了,你先看一看,你可認得這小子嗎?」

  孟釗再向耿照盯了一跟,說道:「不認得。」

  公孫奇道:「劉彪,你說給他聽。」

  那鷹鼻漢子道:「孟老弟,我說給你聽,你可別惱。你那位姑娘和這姓耿的小子一路同行,今天才分手的。」

  孟釗顫聲道:「劉大哥,你在跟蹤他們?你,你可瞧見了他們有、有什麼不軌之事?」

  這「不軌之事」四字,他實在沒有勇氣說出來,聲音細如蚊叫。

  那鷹鼻漢子卻故意大聲說:「老弟,你可得看開一點,孤男寡女,一路同行,這不軌之事麼?哦,我看你還是不問的好。」

  孟釗沉聲說道:「到底怎麼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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