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梁羽生 > 狂俠天驕魔女 | 上頁 下頁 |
四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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童進叫道:「小的再也不敢了,你老人家要問什麼,儘管問吧。」珊瑚道:「你們兩人暗地裏跟踪我,意欲何為?」童進道:「小的是奉主人之命差遣,身不由己,望姑娘恕罪。」珊瑚道:「你主人是誰?」童進道:「我主人是公孫奇。請姑娘看在我主人份上……」珊瑚冷笑道:「我不識誰是公孫奇,公孫怪,你主人要你跟踪我作什麼?」童進道:「這我可不知道了,哎喲,姑娘,你手下留情,小的委實是不知其中原故。」珊瑚道:「你主人住在什麼地方?」童進道:「他住在商河縣城東六十里的孤鸞山下。」 珊瑚心頭一動,問道:「你主人家的門前,是不是有七株松樹。左邊四株,左邊三株?」童進喜道:「一點不錯,姑娘,你,你想起來了。」 他以為珊瑚是一時忘記,現在方始想起他的主人是誰。要知公孫奇武功極高,但因行踪詭秘,武林中人知道他的名字的卻是很少很少。不過,在江湖上經常走動的人,雖然不知道他的名字,卻知道孤鸞山下,有這樣一位大有本領的神秘人物。珊瑚能夠清楚地說出他主人家門前的標誌,想來不是自己到過,也是聽人說過的了。 卻不知珊瑚想起來的卻是西門業說過的一番話。那日她向西霸天西門業打聽孟釗的消息,西門業告訴她孟釗在孤鸞山下一個魔頭家中,當時西門業不肯說出這魔頭的名字,但卻告訴她這魔頭的所在和門前的標誌。 珊瑚心頭劇跳,連忙問道:「有一個叫做孟釗的人,你認得嗎?」童進忙道:「認得,認得。他是主人的心腹親信,主人對他青睞有加,還傳授了他不少武功呢!在同伴中我和他的交情是最好的了。」 珊瑚道:「你主人叫你跟踪我,沒有說出原由?」童進道:「我怎敢瞞騙姑娘?主人委實沒有向我透露,我也不敢問他。」珊瑚道:「他差遣你的時候,總會有些說話吩咐你吧?快說!」童進訥訥說道:「主人吩咐,叫我們跟踪姑娘,倘若姑娘不是向商河這條路走,就將姑娘『請』來;倘若姑娘是向商河這條路走,那就,那就……」 珊瑚冷笑道:「那就不必動手,只是跟踪便行。倘若我在半途再改路線,那時你們便要馬上報訊。是否這樣?」童進道:「姑娘,你是江湖上的大行家,什麼都瞞不過你,正是這樣。」原來童進在公孫奇手下只是二流角色,不如劉彪之被看重,公孫奇為了孟釗的原故,要將珊瑚尋獲,這個秘密,童進確是未曾知道,他也確是將他所知道的都說出來了。 童進吁了口氣,又道:「姑娘,現在你都明白了。我們只是奉命而為,並非對你老人家存有歹意。」珊瑚冷冷說道:「你本人雖無歹意,但你膽敢跟踪於我,我也非給你一點懲戒不可。好吧,死罪免了,活罪難饒!」拂塵一展,封了他的三處穴道。附近有棵大樹,恰好被白蟻蛀蝕中空,珊瑚就將他提起,塞在樹窿之中。她用的是重手法拂穴,要過了十二個時辰,穴道方能自解,而且在穴道解開之後,武功最多只能剩下一成。珊瑚是恨他狡猾,又恨他使用的兵器太過歹毒,才這樣嚴厲處置他的。 珊瑚處置了童進之後,冷冷一笑,說道:「我的馬經過長途,早已累了,正好換馬。」 當下就換了童進那匹馬,這匹馬是大宛名種,比珊瑚原來的坐騎更為駿健。珊瑚快馬加鞭,繼續前行。但卻又不禁思如潮湧,心亂如麻。 珊瑚心裏想道:「西門業那日連公孫奇的名字也不敢向我透露,可見這公孫奇一定是個十分兇惡的魔頭,以西門業這等武功,也不能不對他忌憚,西門業說到釗哥一切都要聽這魔頭的話,那魔頭肯不肯讓釗哥見我,西門業也難以預料。但依今日之事看來,那魔頭卻是巴不得我上他那兒,這是什麼緣故?內中會不會另有陰謀?」 珊瑚是個有江湖經驗的女子,江湖上的鬼蜮伎倆,她也見過許多,想到此處,不覺疑雲暗起,接著想道:「聽那賊人所說,釗哥竟是那魔頭的心腹,很得那魔頭喜愛;他是甘心情願跟那魔頭,還是受到強迫的呢?幾年不見,彼此的遭遇大不相同,他是變得好了,還是變得壞了呢?」 珊瑚雖是諸多考慮,但對童年好友渴望一見的心情,仍是絲毫未減,依然快馬加鞭,一直往前趕路,不知不覺,已是天色黃昏,珊瑚騎術精妙,黑夜中仍是快馬前行。 星橫斗轉,不覺已是三更時分,珊瑚抬頭一看,只見前面一座山峰,形似一頭張開雙翼的怪鳥,在黑暗中俯瞰獵物,原來已經到了孤鸞山下。珊瑚忽地感到不祥之兆,心中想到:「這山名孤鸞,莫非主我此行不吉?我與孟釗難成良配?」 珊瑚忽地得了一個主意,跳下馬來,走進樹林,將馬繫在樹上,心裏想道:「我本來不喜歡喬裝男子,今日姑且試扮一遭。」 依照珊瑚原來的計畫,是本想光明正大到西門業所說的那家人家去求見孟釗的,但她遭遇了今日之事,隱隱感到公孫奇可能安排有什麼圈套,不能不戒備三分。 珊瑚行囊裏有男子衣裳,她隨身帶有幾張人皮面具,當下挑了一張普普通通不會引人注意的面具戴了起來,換過衣裳,月光下在山澗旁邊一照,水中現出的影子,幾乎連自己也認不出來,珊瑚心裏笑道:「我戴上這張面具,釗哥決計認不出是我。我正好可以去偷偷探望他,試試他是否變了?不,我還不必急著就和他相見,先在暗中看看他的動靜,那也許更好一些。哎,要是他當真已變壞了,那我還見他不見?」 想至此處,她自己也不禁驚詫起來,孟釗留在她心中的印象,一直是美好的,是她所敬愛的人。然而她今夜卻忽然會有這個念頭,竟會懷疑孟釗可能變壞。她暗暗譴責自己這個念頭,「不會的,不會的。釗哥自小就是個懂事的孩子,他不會變壞的,他跟隨那個魔頭,一定是另有內情,出於不得已的。」但她雖然如此給孟釗辯解,心頭上畢竟已蒙了一層陰影。 珊珊棄馬步行,施展輕功,不久就到了公孫奇的門前,只見門前果然是有七株松樹,左邊四株,右邊三株。公孫奇的家似個堡壘,粉牆百仞,密佈蒺藜。 珊瑚仔細觀察那座堡壘形的建築,中間是一座大門摟,金碧輝煌,氣象萬千,兩扇大鐵門關得緊緊的。牆頭總有一丈來寬,城樓上隱隱現出刀槍劍戟,顯然是有武士把守。珊瑚心想:「想不到這魔頭竟有如此氣派,看來比咱們的山寨防備得還要緊嚴,要從正門進去,那是決不可能的了。」 珊瑚畢竟是個行家,眉頭一皺,立即得了一個主意,索性避開正面,繞道走上山去。這座堡壘,依山建築,恰巧在一座陡岩之下,要從後爬進,必須從這座陡岩下來。陡岩峻峭,猴猿也難攀援,大約是因山勢太險,從陡岩峭壁上望下去,是座花園,城牆上卻沒有武士把守。 珊瑚打量了一下形勢,只見峭壁有一株倒掛的蒼松,根深枝密,形如蒼龍探海,丹鳳朝陽,滿樹蟠著枝藤,藤梢枝枝下垂,隨風飄拂。珊瑚解下束腰的綢帶,捲住一枝長藤,打了個結,手執綢帶的一端,使出超妙輕功,盪了幾盪,便騰身飛起,但長度還夠不上達到牆頭,她在空中打了個轉,驀地鬆手,便似大鳥般撲下,恰恰落在花園裏的一塊假山石上。 珊瑚的輕功雖然超妙,但因是從很高的地方落下,仍是不免弄出一些聲響,卻也湊巧,恰好有一頭夜梟,藏在附近的樹上,被她驚起,「嘎嘎」地叫了兩聲,在空中打了一個盤旋,飛出園子。 只見兩個黑衣漢子,突然現出身形,幸好珊瑚在他們轉身之時,早已藏到假山石後,沒有給他們瞧見。只聽得其中一個笑道:「我給這扁毛畜生嚇了一跳,以為是有夜行人來了。」另外笑道:「那有這樣大膽的賊人,敢到這裏來捋虎鬚。」他的夥伴道:「你不可太大意,主公的仇家也不少呢。」先頭那個道。 「主公的仇家都是大有身份的人,倘若要找主公的晦氣,也必定是從正門光明磊落地進來,那有這樣偷偷摸摸的。若是普通人物,那就決不能從峭壁上飛下來。咱們在這裏巡夜,其實不過是例行公事而已。」他的同伴笑道:「你說的也有道理。說實在的,要是主公的大仇家真的來了,憑咱們這兩個三腳貓的功夫,那也只好乾瞪著眼睛,一點辦法也沒有。」 珊瑚心道:「原來如此,怪不得後園的防守鬆懈。」珊瑚還有一點不知,公孫奇接到消息,知道珊瑚要來找孟釗,但卻料不到她半夜裏偷偷地來,而公孫奇也正是要她來的,所以並沒有嚴加防備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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