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梁羽生 > 狂俠天驕魔女 | 上頁 下頁 |
三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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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婦人道:「好吧,就說孟釗的那位姑娘。那位姑娘聽到孟釗的消息,畢竟還是和這小子分手了。可見最少在此刻,在她心中還是舊愛勝於新歡,我擔心的是在將來,將來她和孟釗釗相處久了,可能發現孟釗樣樣不如這個小子,那她就會後悔了。」公孫奇笑道:「是呀,既然你擔心會有這樣結果,那你又為何不肯聽我之言,將這小子一刀殺了?」 那婦人冷笑道:「所以我說你不懂得女人的心意,若是將這小子殺了,她就更會懷念這個小子,而且說不定她會因此懷恨孟釗,本來對他還有的舊情,也因此而付之流水。你要知道,在女人的心目中。得不到的東西和失去而不能再得的東西都是寶貴的!」公孫奇心裏暗道:「男人也何嘗不是如此?」問道:「然則依你之見又是如何?」那婦人笑道:「最好給這小子也找一位標緻的娘子。過幾年大家都生兒育女,那就平安無事了。」公孫奇大笑道:「原來你還想給這小子做媒呀!那兒去給他找標緻的娘子?依我說,這是孟釗自己的事情,咱們實在不必為他擔這麼些心事,這小子最好交給他處置,他殺也好,放也好,都由得他。」 那婦人沉吟不語,過了一會,忽地自言自語道:「那玉姑娘是柳清瑤的心腹侍女,哎呀,那麼這小子就不一定是柳清瑤的情人了!」公孫奇給她一言提醒,猛地想道:「不錯,我剛才也是一時妒火攻心,連這點淺顯的道理也看不出來。倘若這小子是柳清瑤的情人,柳清瑤怎放心讓他與自己的豔婢同行?看來那支令箭,是柳清瑤看在自己心腹侍女的份上才給這小子的。何況現在又得到消息,柳清瑤已經和華谷涵勾搭上了,這小子更不會是她的情人了。」公孫奇之所以要殺耿照,不過是由於妒意,這麼一想,妒意消散,就覺得殺不殺他,都是無可無不可了。正好那婦人也是同樣心思,她要保全耿照。主要就因為耿照是柳清瑤的情人,可以用耿照來斷丈夫之念,現在既然發覺不是,那麼殺不殺耿照,她也是無可無不可了。 兩夫妻同樣心思。那婦人笑道:「好吧,這回我聽從你的主張,這小子是死是活,就得全看孟釗的了。」剛好說到這裏。就有人進來報道:「孟釗求見主公。」公孫奇與那婦人相視而笑,心裏想道:「這小子的消息倒很靈通。」當下笑道:「來得正好,省得我派人去喚。」 耿照抬頭一望,只見一個少年走了進來,臉上冷森森的毫無表情。原來這次的行事,公孫奇雖然是瞞著他,但那鷹鼻漢子將耿照捉回來,消息便登時傳了開去,不免有好事的打聽其中原委,紙包不住火,秘密也就漸漸洩露了。孟釗確實是聽到一些閒言閒語,沉不住氣,這才藉故來的。 耿照滿懷委屈,苦於穴道被封,無法聲辯,只見那少年充滿恨意的眼光盯他一眼,卻不言語,逕自走上前去,向公孫奇行了一禮,掏出一封信來,說道:「主公吩咐的這封信札已經寫好了,請主公過目。」公孫奇略看一看,笑道:「寫得很好。」隨手交給鷹鼻漢子,說道:「明日你給我選一個口齒伶俐的人,將這封信送到東海飛龍島去。」鷹鼻漢子諾諾連聲,將信收下。 孟釗垂手道:「主公還有什麼吩咐?」公孫奇笑道:「你大約不只是為了要將這封信給我過目,不瞞你了,你先看一看,你可認得這小子嗎?」孟釗再向耿照盯了一跟,說道:「不認得。」公孫奇道:「劉彪,你說給他聽。」 那鷹鼻漢子道:「孟老弟,我說給你聽,你可別惱。你那位姑娘和這姓耿的小子一路同行,今天才分手的。」孟釗顫聲道:「劉大哥,你在跟踪他們?你,你可瞧見了他們有、有什麼不軌之事?」這「不軌之事」四字,他實在沒有勇氣說出來,聲音細如蚊叫。 那鷹鼻漢子卻故意大聲說:「老弟,你可得看開一點,孤男寡女,一路同行,這不軌之事麼?哦,我看你還是不問的好。」孟釗沉聲說道:「到底怎麼?」那鷹鼻漢子跨上一步,在他耳邊說道:「老弟,你別著惱,他們晚上住店,只是要一間房的。」原來這鷹鼻漢子要了耿照的寶劍,自是想把耿照置於死地,免生後患。他說話的神態、語氣,都是唯恐引不起孟釗的殺機。 孟釗面色鐵青,但卻沒有立時爆發,公孫奇暗暗贊道:「這小子陰沉得很,在這當口居然還忍得住,看來是個可以造就之才。」 孟釗呼了口氣,說道:「主公,請你解開這小子的穴道,我想問他幾句話。」公孫奇道:「好,這小子我交給你處置,要死要活,都由得你了!」隨手一指,便以一股罡氣,解開了耿照的穴道。 耿照穴道一解,不待那少年發問,馬上就嚷起來道:「孟大哥,你錯了!」孟釗道:「哦,我怎麼錯了?」耿照道:「你不明白,玉姑娘對你實是一片真情,她無時無刻不在惦記你呢,你休得聽信別人的讒言。」孟釗冷冷說道:「你怎麼知道?」耿照道:「玉姑娘都對我說了。你們以前是鄰居是不是?你們常常到江邊捉魚,到野地捉蝴蝶是不是?你瞧,她對小時候的事情都還記得很清楚呢!還不是很惦記你麼?她還對我說過,她今生只有一個願望,就盼和你再見上一面。所以當地一聽見你的消息,就趕來了。」 要知耿照不過是個十八歲的少年,自幼在官宦人家長大,雖非魯莽之輩,但對人情世故卻懂得很少,他一時情急,急於辯解,不假思索,就把珊瑚與他的私語都搬了出來。在他以為這可以解開孟釗的猜疑,那知卻正是犯了大忌,試想女孩兒家的心事,豈肯輕易對男子說的?耿照說出了這些,適足以證明他和珊瑚的交情大不尋常!孟釗不由得面色鐵青,眼中噴火。 耿照猶自不知趣,又再說道:「玉姑娘與我光明磊落,我們只有兄妹之誼,決無苟且之事,皎皎此心,天日可表。」那鷹鼻漢子冷笑道:「說得倒好聽。」耿照大怒道:「你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。不錯,我們曾在客店投宿,但並非同住一房。」那鷹鼻漢子笑道:「你這小子很有本領,說謊也不臉紅。」 耿照把心一橫,說道:「孟大哥,我把那晚上的真相都對你說了,免得你無謂猜疑。那晚我和五姑娘是住在一間套房之中,有門相通,但那是隔開的,睡到半夜,房裏鬧老鼠,我以為是夜行人,玉姑娘過來,將老鼠打死了。事實就是這樣,你不信我,也該相信你的玉姑娘!」鷹鼻漢子嘿嘿冷笑,笑得邪氣十足。 孟釗猛地喝道:「不要說啦,你不怕汙了你的嘴,我也怕汙了我的耳!」忽地一巴掌向耿照打去,耿照猝不及防,竟給他打了一記耳光,半邊面都打腫了。 耿照是寧死不辱的脾氣,這一記耳光,當堂打得他心頭火起,說時遲,那時快,孟釗又是一掌打來,耿照這次有了防備,焉能再給他侮辱,一招「野馬分鬃」,將他雙掌格開,迅即也是一記耳光打去。孟釗因為見耿照是給那鷹鼻漢子擒來的,只道他武功尋常,那知耿照的武功雖然不很高,卻也不在孟釗之下,尤其他自幼便跟父親練「躡雲劍法」,這「躡雲劍法」最講究的是步法輕靈。孟釗突然給他反擊,也是頗出意外,不過他要比耿照剛才毫無防備的情況好一些,沒給打個正著,但耿照這一巴掌,從他耳邊擦過,也已括得他的耳根火辣辣作痛。 耿照搶了上風,卻不趨勢追擊,反而停下手來說道:「孟釗,你侮辱我不打緊,但你卻不該玷汙了一心愛你的玉姑娘!你把她當成了什麼人了?她今早還曾對我稱讚過你,說你是個有氣度、明禮義的人,誰知你卻是這般量窄,唉,好不教我失望,為她可惜!」他越說越是氣憤,那鷹鼻漢子又在一旁嘿嘿冷笑,用非常刺耳的聲音說道:「妙哉高論!聽了這番高論,我才知道,原來甘心情願做個烏龜,方始算得是氣度寬宏,明禮知恥!」孟釗大怒喝道:「好小子,你再胡說八道,我斃了你!」猛地又撲過來,立下殺手,一招「雙風貫耳」,左右開弓,雙掌拍擊耿照兩邊太陽穴。 耿照本來無意與孟釗動手,但見對方如此狠辣,也不禁動了怒氣,雙掌一分,用了一招「彎弓射雕」,解開了對方的「雙風貫耳」,孟釗氣勢洶洶連劈七掌,耿照左避右閃,還了五招,但他卻是只守不攻,顯然還不想與孟釗拼命。 那婦人笑道:「這小子的身手倒還不錯呢!」公孫奇道:「他這套掌法是從躡雲劍法上化出來的,躡雲劍、躡雲步也是一門武林絕學,當然是不錯的了。」公孫奇只看了幾招,就看出耿照的家數,耿照也不禁駭然。但公孫奇卻只是袖手旁觀,那鷹鼻漢子見主人如此,也就不敢出手。 那婦人點點頭道:「不錯,這小子已得了躡雲劍的真傳,可惜只有三四分火候,臨敵的經驗也很差,要是有個名師指點,他的武功可以迅速提高一倍。」又笑道:「可惜那位玉姑娘不在這兒,有兩個英俊的男人為她打架,她也應該感到驕傲了。哈哈,他們爭風呷醋,咱們可不能插手了。」 孟釗狂攻不已,他的武功曾得過公孫奇的指點,也非比尋常,出乎又重又快,耿照接連遇了幾次險招,無可奈何,也只好施展渾身本領,還擊過去,不似最初的純粹防禦了。這麼一來,一方勝在經驗豐富,一方勝在招數高明,打得難解難分,煞是好看。 那鷹鼻漢子忽道:「主公,我想請你指點。」公孫奇道:「指點什麼?」那鷹鼻漢子道:「我日前曾與一位朋友切磋武功,那人輕功很好,步法靈活,我用伏虎拳與他較量,結果是輸了給他,我很不服氣。主公武學深湛,因此想請主公指點,我再用伏虎拳是不是能打贏他?」公孫奇何等聰明,一聽便知道鷹鼻漢子的用意。原來這鷹鼻漢子是想暗中相助孟釗,孟釗新學會了一套伏虎拳他是知道的,他其實是要公孫奇指點孟釗而已。那番話當然是他無中生有捏造出來的。公孫奇微微一笑,說道:「當然可以打得贏他。」 那鷹鼻漢子道:「怎樣打法,還望主公詳加指點。」公孫奇笑道:「我一說你就明白,只是略加指點也就行了。喏,步法靈活的下盤多不穩固,切忌與他繞身遊鬥;伏虎拳中有七式是拳中夾腿的,你腳踏五門八卦方位,不必理對方從何處攻來,只是拳打東就腳踢西,拳打南就腳踢北,總之拳腳的方向相反,不出五招,敵人定要挨你拳頭,否則也會著你腳踢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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