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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五


  §第八回 笑傲乾坤狂士氣 歌殘金縷女兒情

  蓬萊魔女闖蕩江湖雖然不過短短數年,但在這數年之中,她收服群盜,威懾金虜,掙來了令人聞名喪膽的「魔女」名頭,當真是經過了不知多少大風大浪,見過了不知多少異事奇人。但卻從來沒有一件事情,比得上今日之事令人感到奇怪!她對狂俠華谷涵那三件禮物獨自發呆,心裡想道:「他是一個我從來沒有見過面的陌生人,但這個陌生人卻又似乎是在這個世界上最熟悉我的人,他知道我的生身秘密,知道我的武功底細,我小時候失落的玩物也在他的手上,這真是奇事!」

  她接著又想到:「還有我那師哥,我尋訪多年毫無消息的師哥,這狂俠華谷涵也似乎是熟悉他的。要不然他那一次義救雲家父女,也就不會輕易放過我的師哥了。看來,我著想得知師哥的消息,也只有去問這個華穀涵了!嗯,那件事情是兩年之前發生的,我師哥當時曾發出誓言,說是至遲三年,就要再覓華穀涵較量,今年恰好是第三年了。我的師哥他是改好了呢?還是依然為非作惡?華谷涵會不會再饒他一次呢?」

  要知蓬萊魔女平生只有兩個心願,一是找尋自己的生身父母,另一件就是勸師哥改善回頭,這兩樣心願,看來都需要華穀涵的説明,否則決難完成。

  她把那三件禮物一一放回金盒之中,最初拈起來的是那兩顆相連的紅豆。她從來沒有見過華穀涵,但不知怎的,腦海中卻忽然浮出他的「影子」,這是憑著雲紫煙、玳瑁等人的描繪,想像出來的狂俠華谷涵。她所想像的幻影是個溫文俊雅的書生,神情瀟灑,帶著幾分狂氣,一片豪情,似乎正在她的面前,手拈紅豆,向她微笑。「哎,他送我這對紅豆,難道只是因為他偶然拾獲,知道是我的東西,才送回來的嗎?是不是還有另外的意思?」

  想至此處,蓬萊魔女的面上不禁一陣發燒。

  珊瑚、玳瑁這兩個丫鬟和耿照還在外面的客廳,等蓬萊魔女出來,等得已有點兒焦急了。珊瑚、玳瑁竊竊私議,她們跟隨了蓬萊魔女幾年,從來未見過小姐今日這樣失魂落魄的樣子,珊瑚道:「都是那狂俠華谷涵不好,送來這些古怪的東西,害得咱們小姐神魂顛倒!」

  玳瑁噗嗤一笑,說道:「神魂顛倒?你這話要是讓小姐聽見,可不得了,一定要掌你的嘴巴。」

  珊瑚道:「這可不見得,我看她是著了狂俠華谷涵的迷了,也許她正在歡喜呢,還會打我?」

  玳瑁笑道:「那不很好嗎?難得小姐喜歡上一個人,你為何反而怪華穀涵害她?」

  珊瑚道:「誰知道那狂俠是否真心?你看他送來的是什麼東西,一片破布,一紙殘箋,還有一對紅豆,紅豆還可說是表示愛慕之憂,但那破布殘箋又是什麼意思,這不是有心和咱們的小姐開玩笑嗎?」

  玳瑁道:「我也奇怪,小姐竟沒有生氣,反而似是坐立不安,倒令我擔憂了。」

  珊瑚道:「她今日的神態,大異尋常,對咱們也似乎顯得生疏了。這都是狂俠華谷涵的不好。」

  玳瑁不由得又是噗嗤一笑,說道:「原來你是在呷華穀涵的醋,埋怨小姐為了他而疏遠了你。傻丫頭,真不懂事,難道為了咱們和小姐的情份,你就不許她和男子親近嗎?等到你也有了意中人的時候,只怕你也要和我生分呢!」

  珊瑚嗔道:「好呀!開玩笑竟開到我的頭上來了,看我不撕破你的嘴。」

  耿照被冷落一旁,甚是無聊。他是想等蓬萊魔女出來,向她道謝的,在禮貌上不方便即行走開,正自發悶,那兩個丫鬟的嘻笑聲忽然靜止,只見蓬萊魔女已經走了出來。

  蓬萊魔女雖是滿懷心事,卻也未忘主客之禮,當下便與耿照招呼,問道:「你今日覺得好了點吧?」

  耿照道:「好得多了,謝謝你。」

  蓬萊魔女看了看他的面色,說道:「不錯,是好得多了。但餘毒還未全消,只怕你還得在這兒多耽擱兩天。」又道:「我有點事情,要到外面走一趟,請你不要責怪我怠慢了你,你安心在這兒養傷,傷好了再走。珊瑚,我走了之後,你替我好好照料耿相公!」

  玳瑁問道:「小姐,你上什麼地方?要攜帶什麼東西,要那幾個人跟你去,請你吩咐。」

  蓬萊魔女道:「這次我是單獨出門,不必你們跟隨,行李我早已收拾好了。」

  珊瑚忍不著問道:「小姐,你可是要去會見那位狂俠華谷涵嗎?」

  蓬萊魔女臉泛微紅,說道:「人家送了禮物給我,我應該去回拜他。」

  珊瑚甚是不以為然,心裡想道:「這不是失了身份嗎?人家只是遣一個僕人送禮來,你卻親自去回拜,縱然你真是私心戀慕,也應該稍有矜持。」

  要知珊瑚與她的主人性情相投,都是驕傲慣了的,如今見小姐不惜委屈自己,先去拜會人家,不覺一面是暗暗奇怪,覺得這不似小姐平素的行徑;一面又暗暗為小姐不平,覺得是狂俠華谷涵的驕傲壓過了他。但她知道小姐的脾氣,一決定了什麼事情,便是永無更改,因此心中雖不以為然,卻也不敢多言一句。

  蓬萊魔女道:「我走了之後,玳瑁替我主持寨裡的事情。待耿相公傷好之後,珊瑚,你替我送耿相公一程,要送出河北境外方可。」

  耿照甚覺不安,說道:「我傷好了自己會走,不必麻煩珊瑚姑娘了。」

  蓬萊魔女道:「你忘了你是金虜朝廷的欽犯嗎?你要是單獨一人,再碰上什麼北宮黝之類的敵人,誰給你應付?到了河北境外,追騎莫及,方無可虞。你以前是官家子弟,現在則是江湖兒女,江湖兒女素來不拘小節,這點你要學學。」

  耿照暗暗道了一聲慚愧,自慚武藝低微。

  蓬萊魔女又道:「耿相公,我還有一樣東西給你。」

  取出一枝只有七寸長的短箭,與尋常的箭大不相同,碧綠晶瑩,觸手生涼,原來乃是玉質。蓬萊魔女說道:「這是我號令綠林的令箭,大河南北有點來頭的綠林人物,大概都會認得我這令箭。珊瑚負責將你送出河北,以後你就要單騎南行了。有這枝令箭,倘若遇上強盜,你拿出來與他們看,使可無憂。要是他們不認得此箭,那就多半是本事平庸的小賊,你也可以對付得了。耿相公,但願你這枝箭只是備而不用,一路平安,抵達江南。」

  蓬萊魔女一番好意,耿照只好鄭重道謝,將令箭收下。

  蓬萊魔女又吩咐了珊瑚、玳瑁幾句,便即獨自一人,離開山寨,去尋訪那「笑傲乾坤」狂俠華谷涵,暫且按下不表。

  且說蓬萊魔女走後,耿照也很想早日離開,無奈他中毒甚深,傷還來愈,只得在山寨裡住下。晃眼又過了幾天。當他初來之時,珊瑚、玳瑁都以為他是玉面妖狐連清波的情人,對他甚為不滿,也曾屢次冷嘲熱諷;後來經過了那日的訊問,這兩個丫鬟心裡知道他是受了玉面妖狐的騙(雖然他自己卻還心存疑問,不敢完全相信連清波就是壞人。)對他的辭色便大大不同。尤其那個珊瑚,因為受了小姐臨行之托,對他更是細心照料。這丫鬟有幾分驕縱,也有幾分豪爽,頗具小姐之風。與耿照相處數日,漸漸稔熟,說話也很投機。

  這一日耿照的傷已好了八九分,他仍然是住在蓬萊魔女那個書房,這日對著牆壁上那幅張於湖所寫的《六州歌頭》,心事重重,思如潮湧,忽聽得腳步聲響,卻原來是珊瑚推門進來,端藥給他喝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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