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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五


  ▼第九回 虎穴龍潭都不懼 新歡舊愛兩難忘

  珊瑚縱馬向前,揚聲叫道:「好漢慢走!」那虯鬚漢子愕然止步,回頭說道:「我走得好好的,你把我叫住,為了何來?快說,快說,我還要趕路呢!」珊瑚跳下馬背,說道:「冒昧得很,想向你借一樣東西。」那虯鬚漢子哈哈笑道:「原來姑娘是綠林中的女豪傑麼?俺一個窮漢,可沒有什麼好東西孝敬你呀!」

  珊瑚的江湖閱歷甚豐,早看出那漢子那愕然的神色、嬉笑的口吻,都是有意做作出來的,若照她平日的脾氣,早已發作,只因此際她有求於這個漢子,只好按下脾氣,襝衽一禮,說道:「好漢說笑了,請借你這繡荷包一觀。」

  那虯鬚漢子道:「哦,原來你是看上俺這個繡荷包。古語有云:『寶劍贈烈士,紅粉贈佳人。』姑娘,你喜歡這個繡荷包,本來送給你也未嘗不可。只是這繡荷包不是俺的,它另有主人,俺可就不能把它私自送人了。」

  珊瑚道:「我知道它另有主人,我只是借來看看。」那虯鬚漢子道:「好吧,那你就拿去看看,照樣繡一個,你喜歡送給誰就送給誰吧。」

  珊瑚面色一變,道:「你這話是什麼意思?」那虯鬚漢子笑道:「沒有什麼意思。姑娘家喜歡拈針弄線,繡些玩意兒送人,那也很平常呀。」

  耿照站在一旁,甚為詫異,心裏想道:「她急急忙忙地趕來,難道就只為了這個繡荷包?這漢子說的話也確是令人不解。」

  珊瑚接過了那個繡荷包,翻來覆去地看了好一會兒,荷包上繡的是白蓮花下一對戲水鴛鴦,珊瑚神色黯然,眼角不知不覺地沁出了一顆晶瑩的淚珠。

  那虯鬚漢子道:「咦,好端端的你怎麼哭起來啦?別哭,別哭!你若當真喜歡這個繡荷包,我給你向它的主人說一聲,說不定他會改變心意,轉送給你也說不定。」

  珊瑚柳眉一豎,忽地問道:「這繡荷包你是怎麼得來的?」那虯鬚漢子道:「它的主人交託給我,請我帶去給一位姓玉的姑娘的。」珊瑚道:「我就是那位姓玉的姑娘,你快說,他在那兒?」

  那虯鬚漢子們目斜睨,眼光從耿照身上掠過,又回到珊瑚身上,似笑非笑地說道:「那個他呀?」珊瑚嗔道:「還有那個他,就是這個繡荷包的主人!」

  那虯鬚漢子道:「我以為你已經不想見他了?你當真還要見他麼?」珊瑚道:「我尋訪他已有好幾年了,好壞也得一見。」那虯鬚漢子道:「好吧,你既然想要見他,那你可得先做一件事情。」珊瑚道:「何事?」那虯鬚漢子向耿照一指,冷冷說道:「你把這小白臉殺了!」珊瑚呆了一呆,叫道:「你說什麼?」

  那虯鬚漢子道:「我說把這小子殺了!」珊瑚叫道:「不行!」那虯鬚漢子道:「你狠不了心是不是?我給你下手!」珊瑚「嗖」的拔出佩劍,擋在耿照身前,喝道:「你敢動他一根毫髮,我就和你拼命!」

  那虯鬚漢子哈哈大笑,說道:「不是我要殺他,我是為你著想,留著這小子對你總是麻煩,你不怕這繡荷包的主人疑忌麼?」

  珊瑚柳眉倒豎,說道:「他是我的義兄,我們光明磊落,伺怕別人閒話?釗哥一向明理,我想他也決不至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。」

  那虯鬚漢子皺了皺眉,淡淡說道:「這就難說了。不過,這是你們的事情,你不怕那人疑忌,我又何必多管?再說下去只怕你也要把我當作小人了。」神色似乎很不高興。珊瑚忽道:「你是西岐鳳西門業先生吧?誰不知道東海龍、西岐鳳二人乃是四霸天中的豪士高士,我怎敢把你當作小人?」

  其實珊瑚也是誤打誤撞,猜中了那虯鬚漢子的身份的。武林中複姓「西門」的人很少,她在酒樓上聽得那些人稱這虯鬚漢子為「西門兄」,而這漢子的深厚內功,又已在他的狂歌中表露無遺,所以珊瑚早就猜到這人定是四霸天中的西門業,果然一猜便著。

  四霸天中二邪一正,還有一個是邪正之間的人物。這西門業恰恰是四霸天中唯一正派的人,不過,他既號稱一「霸」,在豪氣之中自也兼有幾分霸氣。在他眼中,耿照不過是官家子弟,會討女人歡喜的「小白臉」而已,這樣的紈絝少年,多殺幾個也無所謂。

  珊瑚知道了他的身份,卻放下了心,說道:「你是西門業先生,我不妨對你明言,我這位義兄乃是大金國的欽犯。我奉了我家小姐之命,護送他一程的。我家小姐就是人稱『蓬萊魔女』的柳清瑤,想必你是曾聽過她的名字?」

  西門業哈哈大笑,說道:「不瞞你說,我已經知道你做了蓬萊魔女的侍女,我這次北上,正是想順路經過你們的山寨,將這繡荷包交給你,並順便拜會你家小姐的。巧得很,卻在這裏遇見了你,省得我多跑一趟路了。」他看了耿照一眼,接著又大笑道:「真是人不可貌相,卻原來你也是我輩中人,嘿,嘿,我剛才也是喝酒太多,有點糊塗了,憑你在酒樓上叫的那個『好』字,我就應該知道你不是凡夫俗子。」西門業豪情霸氣,但卻有個缺點,喜歡別人奉承,珊瑚知道他的脾氣,故而剛才給了他一頂高帽,他一高興,自覺過意不去,因而對耿照也就改了口氣,另眼相看。

  珊瑚又再襝衽一禮,說道:「他在那兒,你現在可以告訴我門吧?」西門業道:「商河縣城東六十里的地方,孤鸞山下,有家人家,門前有七株松樹,左邊四株,右邊三株,你找到那家人家,可以說明你是蓬萊魔女的侍女,求見主人,道明來意。至於那家主人,讓不讓你見他,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。」

  珊瑚吃了一驚,問道:「我那釗哥就在那人家中嗎?為什麼見不見我,他也不能作主?他在那人家中是什麼身份,是奴僕還是囚徒?」西門業道:「既非奴僕,亦非囚徒,但他卻必須聽主人的話,我可以告訴你的就只是這麼多了。」珊瑚道:「那家主人姓什名誰?何等人物,你總可以告訴我吧?」

  西門業搖了搖頭,說道:「你去了自然知道。我不想犯那主人的禁忌,你也不必說是我指引你來的。說了反而不好。」珊瑚驚詫之極,要知西門業在江湖上乃是鼎鼎大名的人物,性情又極豪爽,但聽他口氣,他對這家人家也是十分忌憚,說話都是藏頭露尾,不敢直言,顯然這人家的主人定是個極為厲害的人物。

  西門業道:「上月我經過孤鸞山,那家主人留我住了一晚,你的那位朋友私來會我,承他信賴,托我給他辦這件事情,將這繡荷包帶給你。現在荷包已經帶到,我也另外還有事情,請恕我不能幫你忙了。」他笑了一笑,又道:「其實這事情我要幫忙也幫忙不上,一切都得你自己好自為之。告辭了!」他哈哈一笑,朗聲吟道:「江湖本是多風浪,好夢由來最易醒。」吟聲蒼鬱,回頭望了耿照、珊瑚二人一眼,大踏步向北而去。珊瑚心中忐忑不安。

  耿照說道:「賢妹,愚兄向你賀喜。你不必為難,你送我到了此地,已是情至義盡,不必再送了。你有正經事情要辦,趕快去吧!祝你早完心願,故友重逢。」耿照並不糊塗,聽了她和西門業的言語,早已猜想得到:那繡荷包的主人,也即是珊瑚所要急於尋訪的人,定是她那晚對自己說過的,她那位青梅竹馬之交的知心朋友。他當然不方便再和珊瑚同去了。

  珊瑚道:「商河在山東境內,不必著忙,我再送你一程,過了德州,咱們再行分手。」

  路上珊瑚問道:「你可聽過四霸天的名字麼?」耿照笑道:「我曾經被北霸天北宮黝打了一鞭。其他三霸的名字我就不知道了。今日方知原來這虯鬚漢子也是一霸。他雖然曾想殺我,但看來這一霸卻要比北宮黝好得多了。不失風塵豪俠的本色!」

  珊瑚笑道:「北宮黝怎能與西門業相比?北宮黝名居四霸之末,人品最差,武功也最弱,反正現在悶著沒事,我就將四霸天對你說說吧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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