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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二九


  他雙眼緊緊盯著楚天舒,手中的長劍也還未曾入鞘,冷冷說道:「這位大英雄是……」他吃了楚天舒的一點小虧,胸中怒氣未消。

  玉虛子哈哈一笑,便即代答:「說出來你們一定知道,他是江南武林第一家,揚州大俠楚勁松的公子。」

  楚天舒道:「小弟楚天舒,适才多有失禮,請兩位道兄恕罪。」

  涵虛說道:「這是我們誤會,與楚兄無關。應該是我們向楚兄陪罪。」

  涵穀卻說:「請問楚少俠怎的會在此地?是代表令尊有事而來的,還是你自己遊山水的呢?」

  楚天舒道:「小弟是偶然過華山,碰見玉虛子道長。」

  涵穀說道:「哦,這可真是巧事了。不過請恕我冒昧多問,請問楚少俠是在山下碰見玉虛道長的,還是在山上碰見的?當時楚少俠是否已經聽見鐘聲?」要知玉虛子是剛在兩個時辰之前向天權道人告辭,且又由涵虛、涵穀二人將他送出道觀的。如今玉虛子又已返回「回心石」,計算路程,玉虛子不會是在山下碰見楚天舒。(他們不知道玉虛子在山腰就施展輕功追趕銀狐穆娟娟。不過事實上玉虛子也還未曾追到山下,楚天舒就上來了。)

  他這一問意思甚為明顯,倘若楚天舒早已上山,那就有嫌疑了。

  涵虛忙道:「師弟,難得楚大俠的公子光臨,咱們不可失禮。」

  玉虛子也有點不高興了,說道:「我和楚少俠是巧遇,但此事說來話長,待我見了令師再向他稟告吧。我聽你們的鐘聲敲得甚急,請你們先告訴我,是否發生什麼事情?」弦外之音,此事不僅是「說來話長」,而且是他們還沒資格與聞的,涵穀也覺得自己向楚天舒咄咄逼問過份了些,就不言語了。

  涵虛泣然說道:「多謝道長關心,只是道長再也不能見到家師了。」

  玉虛子大吃一驚,失聲叫道:「你,你說什麼?我剛與令師分手,難,難道……」

  涵虛聲調低沉,一個字一個字的從舌尖吐出來:「家師不幸,已登仙界。」

  這真是一個晴天霹靂的噩耗,玉虛子做夢也想不到的噩耗。

  鐘聲敲得這麼急,他早已料到是有意外的大事發生,也早已料到是凶多吉少的了。但沒料到,消息之壞,還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。

  他呆了片刻,猛地叫道:「這怎麼會,怎樣麼會!令師與我談話的時候,還是好端端的!」

  涵虛拭淚說道:「家師是有點死得不明不白!」

  這句話的意思等於證實了他的師父是死於非命!

  他的師父可不是一般人,是一大門派的掌門人!

  楚天舒心裡想道:「怪不得他們要鳴鐘召集所有門人,掌門死於非命,第一件緊要的事當然是追查兇手了。好在我沒有下山,否則這嫌疑只怕是更重了。」

  玉虛子啞著聲音說道:「是給人害死的麼?」

  涵虛說道:「死因尚未明瞭,但多半是給人暗算的了,故此由二師伯暫且主持大局,分派弟子四面追查,看看有什麼可疑的人物。」

  涵穀忽地插嘴說道:「很少人從這條路上山的,倘若在這條路上發現陌生外面人,此人武功定非泛泛,也就更加可疑了,楚少俠,你別多心,我不是說你。我只想知道你上來的時候,有沒有發現可疑的人物。」

  楚天舒心頭有氣,想道:「銀狐穆娟娟被我放走一事,他們始終會知道的,不如由我先說出來,要是他們不相信我,那也只好任由他們。」

  玉虛子卻已搶在他的前頭說了:「有。不過,是我先發現的。」

  涵穀問道:「是怎樣的人?」

  玉虛子道:「是個女子,我已經知道她是穆家姐妹妖狐中的妹妹──銀狐穆娟娟。」

  涵虛吃了一驚,說道:「銀狐穆娟娟,聽說她是善於使用喂毒暗器的高手。」

  玉虛子道:「她另外還有一個身份,是齊勒銘的姘頭。而且據我所知、齊勒銘似乎還沒死!」

  涵虛、涵谷同聲問道:「齊勒銘?他不是你們武當派的仇人嗎?」

  玉虛子道:「不僅是武當派的仇人,也是楚少俠令尊的仇人!」

  他把楚天舒的父親和武當派拉在一起,楚天舒當然是懂得他的用心的。那是為他開脫嫌疑。

  涵穀問道:「那妖婦呢?」弦外之音,似乎頗為奇怪玉虛子為何不把妖婦拿下。

  玉虛子道:「我本來不能放過她的,但可惜追不上她。」

  涵穀詫道:「那妖婦的輕功竟然勝得過道長嗎?」

  玉虛子道:「她放出毒霧,連累剛剛和我碰上的楚少俠幾乎中毒。我雖然不至於中毒,但毒霧一散,也就失去了她的蹤影了。」

  楚天舒頗覺過意不去,心裡想道:「他為了令我免受嫌疑,竟然不惜說謊。我討厭他實是不該。」

  玉虛子接著說道:「對啦,涵虛,令師精于岐黃之道(學醫),你是得到令師這方面真傳的。你替楚少俠把一把脈,看看是否還有餘毒殘留。」

  當時楚天舒是閉了呼吸,但多少也有一點毒氣侵入體內的,不過由於楚天舒內功頗有基礎,不足為患而已,楚天舒受到一點小小的影響,脈搏與正常人差別甚微,普通的大夫是把不出的,但精於醫道的涵虛道人就不同了。

  他把了脈,說道:「是曾受到一點毒氣侵襲,但說不上是中毒。少俠內功純厚,佩服佩服!以楚少俠的內功造詣,用不著再過一個時辰,就可以化乾淨了。」

  涵谷在知道楚天舒的身份之後,對他的疑心其實亦已消了十之八九了,不過因為吃了他的虧,有意和他鬥氣而已。聽得師兄這麼一說,對楚天舒自是更無懷疑。

  涵虛沉吟片刻,說道:「這妖婦雖然擅於使毒,但諒她也毒不倒家師。而且她的武功也不是很高,似乎沒有可能深入我們的道觀。」

  涵穀說道:「疑凶縱然不是她,但她無端在華山出現,總有可疑之處,依我之見,還是去追捕她為宜。」

  涵虛說道:「你一向為人魯莽,不過這次倒是說得有理。玉虛子道長,楚少俠,這件事就由我們去辦吧,這妖婦已經是咱們共同的仇人,敝師伯、師叔恐怕正在等候玉虛子道長,請你們進觀共商善策,恕我們失陪了。」要知玉虛子是武當長老身份,華山掌門慘遭非命,以玉虛子的身份當然是弔唁第一,緝凶則是華山弟子的本份,追查疑凶,對客人而言更是次要了。而且依案件的輕重而論,銀狐穆娟娟只是玉虛子間接的對頭,卻是和華山派有直接關係的疑凶,主家也是不能讓客人代勞的。

  華山派四個人走後,玉虛子道:「真想不到華山派出了這樣稀奇古怪的事,掌門人無端暴斃,連他最親近的弟子,對他的死因也還是莫名其妙。楚賢侄,你雖然急於上京,但碰上這樣的事情,我看……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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