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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二八


  這一劍來得淩厲之極,楚天舒心中有氣:「你還未知道我是什麼人,就要我躺下,也未免太霸道了!」明知是華山派的道家弟子,但一來是心中有氣,二來立足未穩,要抵擋這樣淩厲的攻勢,也非得狠狠的反擊不行。楚天舒駢指如戟,腳步一個踉蹌,似乎是站立不穩,向前傾倒,其實卻是以絕妙的身法欺身進逼,以指代筆,點向對方胸口的要穴。

  那道人吃了一驚,百忙中一個回身拗步,劍鋒斜指,避開楚天舒的強攻,仍然指向楚天舒的咽喉。他第一招是刺穴的劍法,第二招已是殺手絕招,更加厲害了。

  說時遲,那時快,楚天舒已是拿起了判官筆,與此同時,另一個道士也撲上來了。叫道:「師弟,留活口!」他後發先至,出劍更快,一招之間,遍襲楚天舒的帶脈六穴。

  楚天舒叫道:「你們怎可不分青紅皂白的,請聽我說……」話猶未了,那兩個道士已是左右夾攻,把楚天舒逼得透不過氣來,那裡能分神說話。

  原來這兩個道長正是華山派掌門人天權道人的得意弟子,一個道號涵虛,一個道號涵穀。最先和楚天舒動手的涵穀性情較為暴躁,他正在為著本門發生的慘變滿腔悲憤,是以一見有個陌生人出現,而且這個陌生人的身手又是如此不凡,不禁就把楚天舒當作了敵人了,不過他第一招也還不是要取楚天舒性命的,但一交手就幾乎吃虧,這才發了狠。

  此時他已遵從師兄勸告,恢復使用刺穴劍法,刺穴劍法雖然不是致命的劍法,楚天舒卻也不能任由他們刺著穴道,只好用力抵擋,涵虛、涵穀雙劍合璧,配合極佳,迅即把楚天舒籠罩在他們的劍勢之下。

  楚天舒雙筆口立,擋開涵虛的一招六式,叮叮噹當之聲,不絕於耳。

  他緩過口氣,正想說話,涵穀的劍招又到。他的劍法不及師兄精妙,但更為狠辣。這種重手法刺穴,雖然不至斃命,給刺著穴道元氣亦將大傷。楚天舒無法分辨,心頭火起,只好與他對攻。

  涵谷一面連發狠招,一面喝道:「我才沒功夫聽你的假話呢,拿下了你,不怕你不說實話!」

  楚天舒哼一聲,心裡想道:「華山派的刺穴劍法雖然精妙,卻也未必勝得過我的家傳筆法,憑你們兩個牛鼻子臭道士就想把我拿下?」心頭火起,幾乎忍不住就要施展驚神筆法的絕招還擊,但終於還是忍住了。「玉虛子一上來,事情就會明白。我暫且讓你們幾分。」

  楚天舒沉著應付,拆了幾招,此時方始看清楚周圍環境,只見這塊「回心石」上,光溜溜的草木不生,橫空伸出,形狀狹長,好像空中橫架的石樑,還有兩個劍已出鞘的漢子,在一旁虎視眈眈,似乎正在準備向他進擊。

  涵虛道:「白師弟、薛師弟,你們趕快到崖邊埋伏,提防這小子還有黨羽,這小子跑不掉的,用不著你們出手。」

  話猶未了,那兩個漢子正在向著懸崖走去,也還未到彼端,玉虛子已經上來了。

  王虛子一上來便即叫道:「住手,都是自己人。」

  可是那兩個漢子並沒有住手,他們見玉虛子來勢急勁,根本不理會他說什麼,無暇打話,立即雙劍齊出。

  玉虛子眉頭一皺,喝道:「你們難道不知道我是誰嗎?」

  這兩個漢子仍然進攻,齊聲喝道:「誰知道……」話未說完,陡然只覺虎口一麻,玉虛子的拂塵輕輕一拂,同一時間,拂著了這兩個人的寸關尺脈。

  同一時間,楚天舒這邊的戰況也有變化。

  那兩個漢子未停手,和楚天舒拼鬥的這兩個道士先罷手了。

  原來楚天舒見那兩個漢子伏擊玉虛子,他的期望落了空。無暇思索,登時便即施展驚神筆法的絕招反攻。雙筆交叉穿插,左點涵虛脅下的「期門穴」有點涵谷時端的「曲池穴」。

  但招數一發,楚天舒也發覺了涵虛是正準備躍出圈子的。

  幸虧他發覺得早,懸崖勒馬,涵穀這才不至於吃了大虧。不過由於他出招極急,臨急煞勢,也還是不能煞住的。

  涵虛正在躍起,百忙中一劍橫披,楚天舒點向他的那支判官筆去勢略緩,給他擋開了。

  涵穀卻是正撲上來,只聽得「嗤」的一聲,胸口的衣裳給戳破了一個小孔。幸虧楚天舒在這剎那之間,硬生生的收回幾分真力,而且立即倒縱,這才沒有把涵穀的胸口洞穿。

  涵穀呆了一呆,他的師兄涵虛已在喝道:「師弟不可無禮,這位道長是武當派的玉虛道長。」

  要知涵虛的武學造謂不在楚天舒之下,楚天舒能夠察覺他已消了敵意,他當然也能夠察覺楚天舒是手下留情。他一見涵穀沒有受傷,就放心去喝止另兩個師弟了。

  那兩個漢子話猶未了,只覺虎口一麻,不約而同的長劍脫手。

  眼看兩柄長劍即將落地,玉虛子拂塵一卷,把劍卷了起來,劍柄向外,送到這兩個人手中,微笑說道:「得罪了。兩位可是天梧道長的門下?」

  學武的人大都是講究「寧死不辱」的,對保持體面極為重視。兵刃給人打落,那是大失面子的事。縱然輸給長輩不敢發作,胸中的芥蒂亦是難消。玉虛子就是因為知道這個禁忌,故此替他們挽回顏面的。他出手快如閃電,旁觀的人但見劍光飄閃,三條人影一合即分,若不是站在他們的身邊,根本就不知道這兩個漢子的長劍曾經脫手了。

  這兩個漢子又是吃驚,又是感激,心裡想道:「武當五老果然名不虛傳,只一眼就看出了我們的師承。」原來華山派和掌門同一輩份的,道俗兩家在內共有五人,五個人的武功各有特點,但其中差別極為微妙,不是華山派的弟子很難看得出來。

  兩個漢子躬身笑道:「弟子白仁甫,弟子薛仁豪,家師正是法諱天梧,請恕晚輩無知冒犯。」

  玉虛子笑道:「上次我到華山,那是十八年前的事了。如今我已非複當年,亦非本來面目了。也難怪你們認不得。」說話之間,涵虛涵穀已是上來施禮。

  原來涵虛、涵穀二人,因為是掌門人天權道人的得意弟子,玉虛子這次來拜訪他們師父的時候,他們是曾經隨侍在側的。

  華山派有八百多名弟子,各有職司。玉虛子這次來訪華山,當然不可能每個弟子都見到他,這兩個天梧道人的俗家弟子當時正在後山采藥,就是未曾見到他的。

  玉虛子正要向他們發問,涵谷道人卻先向楚天舒發問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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