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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〇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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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「老爺」在叫她,她接觸到齊燕然那像是夾著寒霜的目光,不覺打了個寒噤,全清醒了。 「王媽,你把準備好的酒菜拿出來吧。呆在這裏幹嘛?」齊燕然道。 王媽應了一聲「是」,轉身走入廚房。心中可在暗暗嘆息:「玉兒長得像她母親一樣,這位楚公子也活脫就是當年的楚少爺。小姐在楚家不知過得怎麼樣,但無論如何,他們的兒女是不能像他們那樣再有孽緣了。」 她走出客廳,仍然聽到齊漱玉銀鈴似的笑聲。 齊漱玉在繼續剛才的話題,笑著說道:「爺爺,你的話我沒記錯,但其中一句,如今似乎應該修改了。」 「哦,是那一句?」齊燕然道。 齊漱玉笑道:「當今之世的第一位少年英俠應該是這位楚大哥了。」 齊燕然哈哈笑道:「這個當然,那句話是我十多年前說的,如今楚賢侄的令尊早已成為名滿天下的揚州大俠,『後輩少年英俠』的稱號,做老子的是該讓給做兒子的了。」 齊漱玉道:「楚大哥這次幫了我不少忙呢,爺爺你別瞧他年紀輕輕,他的武功已經比我高明得多,他幫了我許多忙,我慢慢告訴你。」 齊燕然笑道:「有其父必有其子,他的武功當然是高明的了。還用得上你說。」對楚天舒似乎親熱了些,但楚天舒仍然感覺得到他的強笑意味。 楚天舒亦是勉強笑道:「老前輩太誇獎我了。我的武功尚未得家父皮毛,『少年英俠』這頂高帽子更不敢當。依我看當今之世的第一位少年英俠只有一個人當得起。」齊燕然聽得此言,倒是不覺一怔,說道:「哦,你認為是誰?」 楚天舒道:「他就是令徒孫衛天元。」 齊燕然道:「哦,你們曾經見過面了?」 楚天舒點了點頭,說道:「他的武功遠遠在我之上,令孫女也是知道的。」言下之意,齊漱玉剛才給他戴的這頂高帽實乃違心之論。 齊漱玉道:「我這位師哥武功是不錯的,未必遠勝於你,只能說是各有所長。不過,武功還在其次,論起江湖上的聲名,他可遠遠不及你了。」 這話倒也是事實。不過齊漱玉說這話的意思,卻並非是要貶低衛天元,而是另有用意的。一來她是希望祖父能夠看重她請來的客人,故而有意對楚天舒表示好感。(她已經隱隱感覺得到,她的祖父雖然在表面上對楚天舒甚為客氣,但這股「客氣」卻正是大違祖父的常態的。)二來她也想借此作個「引子」,把話題引到她的元哥身上。她的元哥含冤莫白,祖父卻尚未明確表示要為她的元哥出頭。 果然便聽得齊燕然嘆了口氣道:「漱兒這句話倒說得對,稱得上『英俠』的人,自當以『俠』為主,武功尚在其次。我不知道天元在外面的行為如何,但聽說他在江湖上已混得個『魔頭』的稱號。尤其這一次他在洛陽鬧出的事情,聽說連翦大先生也得罪了。」 齊漱玉道:「元哥在洛陽所做的事情,我倒不覺得有什麼過份,他得罪翦大先生更不是他的過錯。翦大先生是何等樣人,爺爺,恐怕你還不知道呢。」 齊燕然道:「我與翦大先生相交數十年,怎會不知道他的為人。你這樣說,難道你以為他是壞人嗎?」 齊漱玉道:「何止只是壞人,簡直是個大奸大惡的偽君子。不信,你可以問這位姜姐姐。」 齊燕然道:「對啦,我只顧和你說話,倒是不覺冷落這位姜姑娘了。姜姑娘,你家的事情,天元早已和我說過,我知道你是被仇人害得家散人亡的,翦大先生和那件案是有關係的嗎?」 姜雪君咬牙道:「他和當年在萊蕪發生那件案子是否有關,我不知道,但我已經知道他是我的殺母仇人。我的母親就是最近在洛陽被他暗殺的。」 齊燕然吃一驚,道:「哦,翦大先生竟會幹出這等卑鄙的事?」 姜雪君道:「老前輩要是不相信,我可以仔細告訴你,但說來話長……」 剛說到這裏,王媽已是把酒菜揣出來了。 齊燕然道:「既然說來話長,那就留待明天說吧。今天是個應該高興的日子,我不想聽到令我不開心的事。王媽的烹調功夫是正宗的淮揚幫手藝,如果她改行的話,可以做第一流的廚師,這酒是老丁釀的,也很不錯,咱們先喝酒吧。」 姜雪君懂得他的心境,心裏想道:「他和翦大先生是幾十年的交情,要是我戳穿了他這老朋友的真面目,不知道他要多麼傷心!也怪不得他不願意在這家人相聚的日子聽到我說翦大先生的壞話了。」想到翦大先生沽名釣譽的手法如此高明,竟然騙得武功天下第一的齊燕然都這樣相信他,不覺有點不寒而慄。 王媽都是眉開眼笑,說道:「楚少爺是揚州的世家公子,老爺,你誇讚我會做他家鄉的小菜,這不是孔夫子面前賣文章嗎?」驀地想起:「但老爺這麼一說,豈不是洩了我底了?不知這位楚少爺會不會因此而對我起了起疑?但紙總是包不住火的,我總不能讓他和玉丫頭重蹈他們父母的覆轍。就算他知道我的來歷又怎麼樣,他不問我,我也應該告訴他的!」原來由於齊漱玉剛才故意對楚天舒表示親熱的那些說話給她聽見,她是更加為齊漱玉擔憂了。 丁勃見她面色陰晴不定,生怕她又說出不中聽的話來,忙道:「王媽,這裏用不著你伺候了,你回廚房去吃飯吧。」 齊燕然舉起酒杯,說道:「難得兩位稀客登門,請你們不要老是記著我的年齡,我喜歡大家都不要有甚拘束,痛痛快快的喝酒。」 姜雪君道:「請老前輩原諒,我不會喝酒。」 齊燕然道:「好,那麼你隨量好了。楚世兄,你是武學世家,令尊交遊廣闊,你一定酒量很好了。來,來,我不和你客氣,你陪我喝酒。」 楚天舒道:「晚輩酒量普通,不過難得齊老高興,晚輩奉陪幾杯就是。」 齊燕然一口氣喝了六七杯酒,楚天舒也陪他喝了三杯。齊燕然沒有說話,楚天舒也不敢隨便開口。說是「要痛痛快快喝酒」,倒變成了像是喝「悶酒」了。 齊漱玉忽道:「爺爺,你別盡顧喝酒呀!」 齊燕然瞿然一省,笑道:「對啦,玉丫頭,你好像一進家門就發脾氣,我聽得你說什麼『沒有這個道理』,你是說誰沒有道理,我還未曾問你呢。」 齊漱玉道:「我說的不是人。」 齊燕然道:「哦,那是什麼事情惹得你如此煩躁?」 齊漱玉噘著小嘴兒道:「爺爺,你是明知故問。」 齊燕然笑道:「原來如此。但玉丫頭,你為何認為你的元哥尚未回來就是不合道理呢?」 齊漱玉道:「因為他走得比我快,他應該是早已回到家裏的了。」 齊燕然似乎吃了一驚,笑容收斂了。他放下酒杯,說道:「你這話是什麼意思?你們不是在洛陽城外分手,他叫你先回家的麼?你怎知他不是仍然留在洛陽?」 齊漱玉道:「因為我昨晚才見過他。」 齊燕然詫道:「那你為什麼不和他一起回來?」 齊漱玉道:「我留不著他。不,我還沒有張開眼睛他就走了。」 齊燕然失笑道:「如此說來,你其實是還沒有見著他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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