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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〇六


  齊勒銘道:「另一個呢?」

  湯懷義道:「另一個就是翦大先生了。據我所知,他曾經與飛天神龍兩度交手,不分高下。」

  齊勒銘詫道:「但我聽得道路傳言,卻說翦大先生是敗在飛天神龍之手,許多人都這樣說的,難道乃是謠言?」

  湯懷義笑道:「倒也不是謠言,不過那些人只知其一,不知其二罷了。」

  齊勒銘道:「其二為何?湯兄可否詳告。」

  湯懷義道:「不錯,第一次交手是翦大先生吃了點虧,但那是他故意讓招,並非真正落敗。」

  齊勒銘道:「為什麼?」

  湯懷義道:「因為他尚未知道飛天神龍的意圖乃是為了殺夫奪妻而來,他以雙方比武公證人的身份,還想化解徐衛兩家的仇怨,故而在他被逼與衛天元交手之時,他只盼點到即止,並如衛天元之使出殺手絕招。」

  齊勒銘道:「第二次呢?」

  湯懷義道:「第二次是衛天元在重傷徐大俠之後,還要把徐大俠置之死地,深夜潛入徐家,搶了徐大俠的妻子,意猶未足,仍要刺殺徐大俠,他這才忍無可忍,全力和衛天元拼了一場。這一場雖然未分勝負,但據說則是他稍佔上風的。」

  齊勒銘道:「當時你沒在場,只是聽說的嗎?」

  湯懷義道:「徐大俠的門下都曾在場目擊,料想縱然稍有誇大,但最少也是打成平手的。否則那晚徐大俠焉能逃出飛天神龍的毒手?」

  齊勘銘暗自思量:「翦大先生的武功在二十年前似乎還比不上我,而當時的我和目前的衛天元是相差甚遠的。如果他當真能夠和衛天元打成平手,在這二十年當中,恐怕他也練成了什麼獨門武功了。」

  接著再想:「翦大先生加上穆志遙,衛天元已是決計對付不了,何況他們還在四處物色高手相助,衛天元前往京師,只怕當真是自投羅網了。」

  其實湯懷義也只是只知「其二」,不知其三,他並不知道第一次和衛天元交手的翦大先生,與第二次和衛天元交手的「翦大先生」,並非同一個人。

  不過齊勒銘也不知道,因此在他得知衛天元仇家方面的「實力」之後,就不能不更為衛天元擔心了。

  湯懷義見他如有所思,心念一動,便再試探他的口風:「齊兄,你在想些什麼?」

  齊勒銘道:「我是在想京師將要上演的這場好戲,要是能夠看到飛天神龍和你說的那兩位高手相鬥,眼福可真不淺。」

  湯懷義大喜道:「齊兄,你也有意去趁趁熱鬧嗎?」

  齊勒銘道:「正有此意。」

  湯懷義道:「可惜你不肯出手,否則這場戲就更熱鬧了!」

  齊勒銘笑道:「不,我已經改變主意了。」

  湯懷義大喜過望,說道:「齊兄願意出手相助,那真是小弟求之不得的事。不但小弟領你的情……」

  齊勒銘搖搖頭,截斷他的話道:「你不必領我的情,我並不是幫你的忙,我只是為了自己。」

  湯懷義詫道:「這話怎說?」

  齊勒銘道:「你知道我為什麼改變主意嗎?第一因為我到處都聽得有人談論飛天神龍,把他的武功越說越是厲害,我對他的興趣也就越來越大了。我倒想看看他的武功究竟有多厲害?第二,我早已對你說過,若有機會的話,我也想會會他的。以前是尚未知道他的確實行踪,我這話也只能是說說而已,如今既然知道他在京師,這不是機會來了麼?」

  湯懷義道:「你的意思只是想和他比試一下武功?」齊勒銘道:「不錯。」

  湯懷義笑道:「飛天神龍是為了尋仇潛入京師的,他恐怕沒有閒情交你這個朋友吧?」

  齊勒銘道:「誰說我要和他交朋友?」

  湯懷義道:「你不和他交朋友,那又怎能約他比試武功?再說,你也找不著他。」

  齊勒銘道:「你不是說翦大先生和徐中岳已經在京師佈下羅網了麼,你們耳目眾多,他到了京師,自是瞞不過你們,何況他還可能不請自來,自投網羅呢。我和你在一起,那又怎能沒有見著他的機會?」

  湯懷義道:「但我們可不是和他比試武功,而是生死決鬥的呢。你和我們一起……」

  齊勒銘道:「我不管你們怎樣,到時請你讓我第一個出手。我既然要見識他的真實武功,當然也不會和他說明只是印證武功的。」

  湯懷義道:「如此說來,你若和他『比試』,也不是點到即止的了?」

  齊勒銘道:「這個當然,點到即止,有什麼意思?我這個人平生沒有別的嗜好,唯一的嗜好只是武功。你們說得飛天神龍這麼厲害,我就已不得讓他使出平生所學來對付我,即使我死在他的手裏,也是甘心。同樣,我若殺了他我也無須內疚,因為他本來是個魔頭。」

  湯懷義暗暗好笑,心裏想道:「世上有書呆子,原來也有嗜武成癡的武學呆子。不過,他若是這樣和飛天神龍比試武功,這個比試也就等於是生死決鬥了。他說不是幫忙我們,其實正是幫了大忙!」當下笑道:「好,我一定能助你達成心願。穆統領知道你的來意,也一定大表歡迎的。你可以住在他的將軍府。」

  齊勒銘一皺眉頭,說道:「湯兄,我不是早已和你說過了嗎,我不喜歡巴結權貴。」

  湯懷義陪笑道:「這怎麼能算是巴結,他還有求於你呢。」

  齊勒銘搖頭道:「他有求於我,我也不敢高攀。而且我過慣閒雲野鶴的生涯,也不甘受拘束。住在什麼將軍府裏,多少總會受點拘束。」

  湯懷義道:「那麼就住在家兄的鏢局如何?鏢局是經常接待各方的朋友的,要是你不願意表露身份,那就只須當作我的朋友就可以了。你高興和鏢師結交就和他們多談幾句,不高興的話,獨往獨來,也沒別人理你。」

  齊勒銘道:「好,這倒合我脾胃。」

  湯懷義道:「不過你既然要找飛天神龍比試,倘若有了這個機會,也得有人通知你才行。亦即是說恐怕你最少要和穆統領、翦大先生他們見一次面。」

  此時他們正站在河邊邊說邊走,齊勒銘沒有立即回答,卻彎下腰掏水洗臉。臨流照影,不由得心頭苦笑,暗自想道:「我現在這個樣子,還有誰認得我是當年的齊大少爺?」原來他是在二十年前與穆志遙和翦大先生都見過一兩次面的。不過二十年前,他是個翩翩少年,如今則是傷疤滿面、形容枯槁的江湖客了。

  湯懷義道:「齊兄,我知道你不喜歡結交名人,但見一見面也無妨吧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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