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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〇五


  齊勒銘道:「不錯,算起來差不多有二十年未見過他們了,其實我和他們也沒多大交情,不過曾經見過一次面而已。實不相瞞,我近來窮得要命,想向他們借點銀子。我雖不是黑道中人,黑道上的規矩我是懂的。只須略有交情,就不怕打不到秋風。可惜這黃河三鬼,竟然一個都找不到。」

  湯懷義笑道:「原來你和他們已有二十年沒見過面,怪不得你不知道了,黃河三鬼中的孟老大早就被人打成殘廢,這也差不多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。」

  齊勒銘故意問道:「孟老大武功也不錯呀,什麼人把他打成殘廢的?」

  湯懷義道:「武功天下第一的齊家的媳婦,這件事也是過了多年我才知道。聽說孟老大瞎了眼睛,當時不知那個女人的身份,竟然想調戲她,後來知道了她是誰,嚇得黃河三鬼都銷聲匿跡了。我知道有『黃河三鬼』,與他們卻不相識。你若要找他們,我是幫不上忙;不過,你若只是要點銀子的話,那就不用找他們了,朋友有通財之義,你要多少,儘管開口,可別用一個借字。」

  齊勒銘是明知湯懷義與黃河三鬼不會相識方敢信口開河的,聽罷笑道:「好,那我先多謝你,不過你無須急於把銀子給我,先說正經事吧,你找的是誰,你還沒有告訴我呢!」

  湯懷義哈哈一笑,學他的口吻道:「實不相瞞,我所要找的人就是天下第一高手齊燕然!」不過笑得卻是不大自然,近乎苦笑的味道。

  齊勒銘故作驚詫,說道:「哦,齊燕然就是家住此地的麼?但不久之前,你好像說過無人知道他的下落,包括令兄在內?」

  湯懷義道:「你記錯了,我是說齊燕然死了兒子之後,便即銷聲匿跡,謝絕與江湖上的朋友往來。因他聲明在先,莫說沒人知道他隱居何處,即使有人知道也不敢去找他了。家兄也不例外。我所說的『也不例外』是指『不敢去找他』的例外。」

  齊勒銘笑道:「你這樣說我就完全明白了,令兄其實是知道他的住處的。不過你不願意說給我知道。」

  湯懷義道:「這老頭兒脾氣怪僻得很,我恐防你去找他,犯了他的禁令。」

  齊勒銘道:「那怎的現在你又敢去找他了?」

  湯懷義道:「一來是我無法找到一個可以制服飛天神龍的人,只好冒險一試。二來則是由於翦大先生的關係,飛天神龍這次傷了徐大俠,和翦大先生也交了手,據我所知,他們的樑子還結得不小呢。齊燕然與翦大先生是多年老友,論交情,還在家兄和他的交情之上。」

  齊勒銘道:「因此你想打著翦大先生的旗號,試一試去求他?」

  湯懷義道:「對了。我準備見到他的時候,故意加油添醬,誇大翦大先生的敗績,他知道老朋友吃了虧,料想不會坐視。」

  齊勒銘道:「這主意很好呀,那你趕快去吧!」

  湯懷義苦笑道:「我已經去過了。」

  齊勒銘道:「那他答應了沒有?」

  湯懷義道:「我根本沒有踏進他的家門,亦即是說連他的面都沒見!」

  齊勒銘道:「你怕他的禁令,臨時畏縮?」湯懷義道:「不是!」

  齊勒銘道:「你知道他不在家?」湯懷義又搖了搖頭,說道:「不是!」

  齊勒銘道:「那到底是為了什麼?」

  湯懷義道:「我在王屋山下碰到了齊家的老僕人丁勃,齊燕然就是住在王屋山邊的。要是沒碰上丁勃,我再走三五里路就到了。但也幸虧碰上了丁勃……嗯,丁勃是誰,你想必知道吧?」原來齊勒銘故作思索的神氣,引他發問。

  齊勒銘道:「丁勃這名字好熟,但一時想不起。」

  湯懷義道:「二十年前,有個遼東的獨腳大盜劫了京師七家鏢局聯保的一支重鏢,這件事情,在當年曾鬧得天翻地覆,你知道嗎?」

  齊勒銘道:「哦,我想起來了。聽說後來還是令兄出頭,才把這支鏢討回。敢情那個遼東大盜就是……」

  湯懷義道:「不錯,那個大盜就是丁勃。經過那次事情,倒真是應了一句老話——不打不成相識,家兄和他做了朋友,連帶我也和他有了交情了。後來他不知怎的忽然金盆洗手,做了齊家的僕人。我們的交情也就更進一步了。」

  齊勒銘道:「你碰上丁勃,那又怎樣?」

  湯懷義道:「幸虧我和他有交情,他一知我的來意,便立即勸告我,千萬不可去找齊燕然。」

  齊勒銘道:「為什麼?」其實內裏原由,他是早已心中雪亮的了。

  果然便聽得湯懷義說道:「告訴你不打緊,你知道嗎,原來那飛天神龍衛天元乃是齊燕然的徒孫,名為徒孫,其實還是他親手調教出來的弟子。」

  齊勒銘道:「如此說來!齊燕然一定是十分疼愛他這個親手調教出來的徒孫了?」湯懷義道:「那還用說,而且還不只此呢,他早已是齊燕然心目中的孫女婿了。那天緊隨衛天元之後,到徐家去接應他的黑衣女子,你猜是誰?」

  齊勒銘道:「你不是說過,你們都不知道那個女子的來歷嗎?你們都不知道,我怎麼知道?」湯懷義道:「現在我可知道了,是丁勃告訴我的。你道是誰?原來就是齊燕然的孫女!」

  齊勒銘笑道:「幸虧你沒去求齊老頭子,否則可真是自討沒趣了。他怎能幫你對付自己心愛的徒孫,更兼是自己孫女的未婚夫婿呢!」

  湯懷義苦笑道:「豈只自討沒越,以齊老頭的怪脾氣,恐怕我給他立即趕出門去,還算是便宜了我。」

  齊勒銘道:「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?」

  湯懷義道:「我只有先回京城,待見到了翦大先生和徐大俠再行定奪了。」

  齊勒銘心中一動,問道:「哦,翦大先生和徐中岳已經離開洛陽,前往京師了麼?」

  湯懷義道:「不錯,表面看來,他們似乎是躲避飛天神龍,其實乃是到京師投奔御林軍的穆統領,等待飛天神龍自投羅網的。」

  齊勒銘道:「你們怎知道衛天元也要前往京師?」

  湯懷義道:「這就不能不佩服翦大先生的料敵如神了。他說以衛天元這樣心狠手辣的性格,既然和徐大俠結下不解之憂,一定不肯輕易罷手。所以他們故意透露一點消息,讓衛天元知道他們是逃往京師,料想衛天元一定會追踪前往,如今事實證實果然是給翦大先生料中了。」

  齊勒銘道:「什麼事實?」

  湯懷義道:「崆峒派一瓢道長大約十日之前,曾經在鞏縣碰上衛天元,獲悉衛天元確實是正要前往京師。」

  齊勒銘道:「哦,你見過一瓢道長?」

  湯懷義道:「我是間接聽來的消息,不過極為可靠。因為是崑崙派一個名叫孟仲強的弟子說出來的,孟仲強和一瓢道長的大弟子游揚是至交,而且他也是當時和一瓢遁長同在一起的人。」

  齊勒銘道:「京師高手如雲,翦大先生和徐中岳都是交遊廣闊,京師高手一定樂意相助他們。如此說來,其實你已是無須去求齊燕然出山了。」

  湯懷義道:「話雖如此,但衛天元武功既強,人又狡猾,當真有如神龍之見首不見尾。群毆無須怕他,但他若突然來襲,可是難以提防,所以多一個高手就多一分把握。京師的高手雖然很多,但是能與衛天元匹敵的頂尖高手,目前來說,數來數去,恐怕也只有兩個。家兄也還夠不上呢。」

  齊勒銘好奇心起,笑道:「令兄是京師第一大鏢局的總鏢頭,你是為自己人故作謙虛了。不過我倒想知道你們心目中足以對付飛天神龍的那兩大高手是誰?」

  湯懷義道:「一個是御林軍統領穆志遙,他家傳的躡雲劍法乃是武林一絕。料想他縱然勝不了飛天神龍,當也不至於落敗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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