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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〇四


  湯懷義道:「怎麼不真?我在場的!」

  齊勒銘道:「哦,你親眼看見衛天元把薑雪君劫走?」

  湯懷義道:「這我倒沒有親眼看見,不過是徐中嶽的弟子說的,料想決不會假。那日衛天元大鬧禮堂、打傷徐大俠的事,則的確是我親見親聞。」覺得有點奇怪,說道:「齊兄,你倒好像關心那位新娘子比關心徐大俠更多。」

  齊勒銘笑道:「她是有名的美人嘛,我自是免不了好奇多問兩句。對啦,你既然親自在場,所知自必詳實,實情究竟如何,你說來聽聽。」

  湯懷義細述當日經過,聽得齊勒銘暗暗歡喜,想道:「衛天元的武功比我想像的還要高明得多,他配我的女兒,倒是配得起了。」問道:「你跑來這裡和徐家那樁事情有何關係?」

  湯懷義歎口氣道:「我就是因為衛天元的武功太過厲害,所以才想跑來這裡找幫手。唉,說來慚愧,我本來是要找衛天元為義兄報仇的,那日一見他的本領,嚇得我都不敢露面。」

  齊勒銘打斷他的話頭,問道:「如此說來,你找的這位幫手,必定是武功非常高強,絕對有把握勝得過飛天神龍的了?」

  湯懷義苦笑道:「要是這個人肯出頭相助,根本就用不著出手。飛天神龍一見著他,就非得磕頭不可!」

  齊勒銘已經猜到幾分,佯作驚詫,說道:「這個人如此厲害!究竟是誰?」

  湯懷義欲言又止,看了看齊勒銘,忽地移轉話題,反問他道:「對啦,齊兄,我還沒有問你,你怎麼也來到了這兒?」

  齊勒銘道:「我是從孟津訪友回來的,這位朋友說起來或許你也認識,他是『黃河三鬼』中的老大孟彪。」

  湯懷義去了心上的疑團,暗自想道:「他早已說過,他雖然姓齊,和武功天下第一的齊家可是沾不上邊的。黃河三鬼在江湖上的名聲很壞,他不怕對我直言,料想不是說謊。」當下說道:「齊兄,你大概有許多年沒見過黃河三鬼吧?」

  齊勒銘道:「不錯,算起來差不多有二十年未見過他們了,其實我和他們也沒多大交情,不過曾經見過一次面而已。實不相瞞,我近來窮得要命,想向他們借點銀子。我雖不是黑道中人,黑道上的規矩我是懂的。只須略有交情,就不怕打不到秋風。可惜這黃河三鬼,竟然一個都找不到。」

  湯懷義笑道:「原來你和他們已有二十年沒見過面,怪不得你不知道了,黃河三鬼中的孟老大早就被人打成殘廢,這也差不多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。」

  齊勒銘故意問道:「孟老大武功也不錯呀,什麼人把他打成殘廢的?」

  湯懷義道:「武功天下第一的齊家的媳婦,這件事也是過了多年我才知道。聽說孟老大瞎了眼睛,當時不知那個女人的身份,竟然想調戲她,後來知道了她是誰,嚇得黃河三鬼都銷聲匿跡了。我知道有『黃河三鬼』,與他們卻不相識。你若要找他們,我是幫不上忙;不過,你若只是要點銀子的話,那就不用找他們了,朋友有通財之義,你要多少,儘管開口,可別用一個借字。」

  齊勒銘是明知湯懷義與黃河三鬼不會相識方敢信口開河的,聽罷笑道:「好,那我先多謝你,不過你無須急於把銀子給我,先說正經事吧,你找的是誰,你還沒有告訴我呢!」

  湯懷義哈哈一笑,學他的口吻道:「實不相瞞,我所要找的人就是天下第一高手齊燕然!」不過笑得卻是不大自然,近乎苦笑的味道。

  齊勒銘故作驚詫,說道:「哦,齊燕然就是家住此地的麼?但不久之前,你好像說過無人知道他的下落,包括令兄在內?」

  湯懷義道:「你記錯了,我是說齊燕然死了兒子之後,便即銷聲匿跡,謝絕與江湖上的朋友往來。因他聲明在先,莫說沒人知道他隱居何處,即使有人知道也不敢去找他了。家兄也不例外。我所說的『也不例外』是指『不敢去找他』的例外。」

  齊勒銘笑道:「你這樣說我就完全明白了,令兄其實是知道他的住處的。不過你不願意說給我知道。」

  湯懷義道:「這老頭兒脾氣怪僻得很,我恐防你去找他,犯了他的禁令。」

  齊勒銘道:「那怎的現在你又敢去找他了?」

  湯懷義道:「一來是我無法找到一個可以制服飛天神龍的人,只好冒險一試。二來則是由於翦大先生的關係,飛天神龍這次傷了徐大俠,和翦大先生也交了手,據我所知,他們的梁子還結得不小呢。齊燕然與翦大先生是多年老友,論交情,還在家兄和他的交情之上。」

  齊勒銘道:「因此你想打著翦大先生的旗號,試一試去求他?」

  湯懷義道:「對了。我準備見到他的時候,故意加油添醬,誇大翦大先生的敗績,他知道老朋友吃了虧,料想不會坐視。」

  齊勒銘道:「這主意很好呀,那你趕快去吧!」

  湯懷義苦笑道:「我已經去過了。」

  齊勒銘道:「那他答應了沒有?」

  湯懷義道:「我根本沒有踏進他的家門,亦即是說連他的面都沒見!」

  齊勒銘道:「你怕他的禁令,臨時畏縮?」湯懷義道:「不是!」

  齊勒銘道:「你知道他不在家?」湯懷義又搖了搖頭,說道:「不是!」

  齊勒銘道:「那到底是為了什麼?」

  湯懷義道:「我在王屋山下碰到了齊家的老僕人丁勃,齊燕然就是住在王屋山邊的。要是沒碰上丁勃,我再走三五裡路就到了。但也幸虧碰上了丁勃……嗯,丁勃是誰,你想必知道吧?」原來齊勒銘故作思索的神氣,引他發問。

  齊勒銘道:「丁勃這名字好熟,但一時想不起。」

  湯懷義道:「二十年前,有個遼東的獨腳大盜劫了京師七家鏢局聯保的一支重鏢,這件事情,在當年曾鬧得天翻地覆,你知道嗎?」

  齊勒銘道:「哦,我想起來了。聽說後來還是令兄出頭,才把這支鏢討回。敢情那個遼東大盜就是……」

  湯懷義道:「不錯,那個大盜就是丁勃。經過那次事情,倒真是應了一句老話──不打不成相識,家兄和他做了朋友,連帶我也和他有了交情了。後來他不知怎的忽然金盆洗手,做了齊家的僕人。我們的交情也就更進一步了。」

  齊勒銘道:「你碰上丁勃,那又怎樣?」

  湯懷義道:「幸虧我和他有交情,他一知我的來意,便立即勸告我,千萬不可去找齊燕然。」

  齊勒銘道:「為什麼?」其實內裡原由,他是早已心中雪亮的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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