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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〇三


  湯懷義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,但他的胞兄和義兄在江湖上卻是大名鼎鼎。

  他的胞兄湯懷遠是京師第一鏢局震遠鏢局的總鏢頭。他的義兄名氣更大,是川西大俠賀敬金。

  湯懷遠和齊勒銘的父親頗有交情,賀敬金與齊家雖沒來往,也是彼此聞名的。齊勒銘就是在未出道之前便從父親口中知道有這兩個人,連帶也知道湯懷遠有個弟弟叫湯懷義的。

  不過他知道湯懷義的身份,湯懷義卻不知道他的來歷。

  齊勒銘對父親的感情甚為複雜,儘管他害怕見到父親,卻又思念父親。因此和父親有著關係的人,他都願意結交,但必須是他以前沒見過的人,他也決不吐露自己就是武功天下第一的齊燕然的兒子。

  他多希望從湯懷義的口中知道一些父親的消息,可惜湯懷義雖然在一次談話中提及他的父親,但對他父親的近況卻全無所知。

  那次的談話就是從「飛天神龍」引起的。

  湯懷義不知道他是誰,但知道他武功很高,有一次問他:「這兩年來,江湖上出現了一個無惡不作的大魔頭,綽號飛天神龍,你知道麼?」

  他答:「似曾聽人說過,我也不怎樣在意,他武功如何,真的無惡不作麼?」他從身受的例子,總覺得江湖上的傳言多半失之誇張。

  湯懷義道:「不錯,江湖上的傳言多半誇張,但飛天神龍的確是無惡不作的魔頭,我知道得非常清楚的。」

  齊勒銘道:「好,那你把他的惡行,說幾件我聽聽。」湯懷義道:「風雷堡的雷堡主和飲馬川的李寨主你知道吧?」

  齊勒銘淡淡說道:「聽過他們的名字,飛天神龍與他們有何關係?」

  湯懷義道:「風雷堡的雷堡主給他割去腦袋,飲馬川的李寨主給他刺瞎了一雙眼睛。」

  齊勒銘暗自想道:「這兩個人可並不是什麼正人君子,在江湖上雖然也混了個俠義道名聲,但只怕他們做的壞事比他們做的好事更多。飛天神龍割掉一個人的腦裳,刺瞎一個人的眼睛,倒也不算得是什麼太大的惡行。」他不願與湯懷義辯論,當下只是淡淡說道:「這兩個人的武功雖然算不上是第一流,在江湖上也可算得是有數的人物了,如此說來,飛天神龍的本領確是不錯。」

  湯懷義道:「他傷害這兩個人還不要緊,川西大俠也吃了他的大虧,那可更是令人憤恨!」

  齊勒銘吃了一驚,說道:「你說的可是川西大俠賀敬金?」

  湯懷義道:「不錯,賀大俠也正是我的義兄,所以我非幫他報仇不可!」

  齊勒銘心裏想道:「你義兄的為人,恐怕你也未必清楚。比起雷堡主和李寨主,他更加是個善於沽名釣譽的偽君子。飛天神龍是否魔頭我不知道,你那義兄可是個真正的魔頭。」原來早在二十年前,齊勒銘和一些黑道上的人物混在一起的時候,就已經知道賀敬金是暗地分贓的頭子之一了。不過賀敬金是兩副面孔,俠義道人物也常常得他的幫忙,因此也把他捧為川西武林的領袖的。

  「哦,你的義兄怎樣吃了他的大虧?」齊勒銘問道。

  「飛天神龍割了他的一雙耳朵!」湯懷義道。

  齊勒銘道:「賀大俠的六十四路亂披風拐法算得是武林一絕,竟會給飛天神龍割去耳朵,如此說來,他這『神龍』的外號,倒也不是浪得虛名了。他是何人弟子?」

  湯懷義道:「他的來歷我們尚未打聽到,不過他真名實姓,我已經打聽到了。他叫衛天元,你可曾聽過這個名字?」

  齊勒銘隱隱覺得這名字似曾聽過,但當時的他,剛剛重入江湖,所想的只是與自己恩怨有關的人和事,對與自己無關的事情,可沒有多大興趣,因此雖然覺得名字好熟,卻是無心理找自己的記憶。

  「衛天元,他有多大的年紀?」齊勒銘只是隨口問道。

  「大約二十多歲。」湯懷義道。

  齊勒銘搖了搖頭,說道:「那一定是我不認識的人了。我不在江湖行走也差不多有二十年了,相識的人最小也是四十歲以上的。」接著說道:「他這麼年輕,居然能割掉賀大俠的耳朵,這可更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。要是碰得上的話,我倒想會會他。」

  湯懷義喜道:「齊兄,我正是想請你相助一臂之力。不知你可否幫忙我們對付飛天神龍?」

  齊勒銘道:「你已經知道他的下落?」

  湯懷義道:「已經有幾幫人打探他的行踪,要是你有此心,咱們可以一同去喝中州大俠徐中岳的續弦喜酒。日期是在下個月十五,一定趕得上的。徐大俠的名頭近年來已是比我的義兄還更響亮,想必你也知道吧。」

  齊勒銘道:「這樣一位大名人我豈能不知,不過我卻不知喝他的喜酒和飛天神龍有何關係?」

  湯懷義道:「徐大俠和飛天神龍也是結有很深的樑子的。那幾幫人已經約定了在他的家中交換消息。」

  齊勒銘道:「如此如來,目前你們是尚未知道飛天神龍的下落的了。到了那天,那些人是否已經打聽到他的行踪,亦還是未知之數?」

  湯懷義道:「徐大俠交遊廣闊,我想總有七八成把握可以打探得到吧。而且縱然尚未打探出來,咱們去喝徐大俠的喜酒,借此和他結交,那也是有益無損的呀!」

  齊勒銘笑道:「他名氣太大,我有一個怪脾氣,不喜歡結交名氣太大的人,小有名氣,那還可以。而且我閒散慣了,以閒雲野鶴之身,也不喜歡被什麼事情羈絆。我說,我想會一會飛天神龍,那只不過是盼偶然相遇而已,並非我想特地去找他比試武功。」弦外之音,他可不願為了湯懷義的義兄結仇樹敵。

  湯懷義大為失望,心裏想道:「這也怪不了他,以我和他的交情,這個要求是有點過份的。」當下以退為進,嘆口氣道:「我知這是不情之請,但你老兄不肯出手,要找一個可以對付飛天神龍的人可就難了。」

  齊勒銘道:「你不是說中州大俠交遊廣闊,令兄是京師第一大鏢局的總鏢頭,武林的高手料想和令兄有交情的更是不少!」

  湯懷義道:「實不相瞞,當今的天下第一高手和家兄也是頗有交情的。但可惜……」

  齊勒銘打斷他的話道:「你說的天下第一高手是誰?」心想:「總算把他的話引出來了。」心頭卜卜地跳,等待著從湯懷義的口中聽到有關他父親的消息。

  湯懷義道:「你還不知道天下第一高手是誰嗎?我還以為你和他是本家呢。天下第一高手除了齊燕然還能是誰?」

  齊勒銘強抑內心的激動,淡淡說道:「我雖然姓齊,但和天下第一高手的齊燕然可是沾不上半點關係。」

  湯懷義笑道:「齊兄,你的武功如此高明!要不是我已經確實知道齊燕然的徒弟和兒子都已死掉,我真懷疑你和他有點關係。」

  齊勒銘摸一摸臉上的傷疤,心頭苦笑:「齊燕然的兒子確實是已經死掉了。」當下說道:「湯兄別開玩笑,咱們還是言歸正傳吧,剛才你說到可惜齊燕然什麼?」

  湯懷義道:「齊燕然在死了兒子之後,便即銷聲匿跡,謝絕與江湖上的朋友往來。」

  齊勒銘道:「令兄也未見過他嗎?他是不是已經……」

  湯懷義搖了搖頭,說道:「據家兄說,他還活在人間。不過他的脾氣甚為怪僻,他既然聲明了謝絕與江湖上的朋友往來,莫說沒人知道他隱居何處,即使有人知道也不敢去找他了。家兄也不例外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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