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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六


  這一句話王媽如何能夠回答?齊勒銘哼一聲道:「你不敢說,我替你說,你是來替你的小姐會情人的,可惜你來遲了一步……」

  王媽叫道:「不,不是的!你、你別冤枉小姐!」

  齊勒銘冷笑道:「冤枉你的小姐?我已經親眼看見了,可惜你來遲了一步,楚勁松這小子已經跑了!」

  王媽不知道曾經發生什麼事情,只道他和楚勁松當真已經見過了面,也不知楚勁松對他說了一些什麼。她大驚之下,只能據實分辯:「不錯,楚少爺和我們的小姐情如兄妹,但他們可從來沒有做過越禮的事情……」

  齊勒銘嘿嘿冷笑:「你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?兄妹?兄妹?哈哈,兄妹?嘻嘻,小姐,我知道你的心事,你還是忘了他吧!」後面兩句,他捏著嗓子,學王媽的說話。

  王媽大聲說道:「我沒騙你,在揚州的時候,他們的確是相處如同兄妹的,不錯,小姐是喜歡他,最後兩年,他也知道了小姐對他的心意。但他們也知道他們不能婚配,始終都是守著兄妹之禮。」

  齊勒銘冷笑道:「即使如你所言,他們也只是被逼才守兄妹之禮的,她的心還是在楚勁松這小子身上!」

  王媽拼著豁了出去,說道:「姑爺,那你又怎樣?小姐還能以禮自待,婚後也沒做過對不住你的事,你,你卻是早就和賤女人姘居。婚後也差不多是天天晚上在外面過夜。依我看,夫妻還是彼此忍讓的好……」

  話未說完,只聽得「啪」的一聲,王媽臉上已是著了他一大巴掌。

  齊勒銘喝道:「你這老婆婆,居然敢教訓我,殺了你的小姐,再來和你算賬!」

  這一巴掌打得好重,王媽跌倒在地上,鮮血染紅草地,一時間那裏爬得起來?齊勒銘早回到家中了。

  不過王媽只是身體受傷,齊勒銘可是心頭受創。他踏著沉重的腳步回家,氣呼呼的像一頭牛。

  「王媽,你怎麼啦?」莊英男聽見沉重的腳步聲。沒想到是丈夫回來,只道是王媽受了傷。

  話猶未了,齊勒姑已是一腳踢開房門,冷笑道:「你是在等王媽還是在等情人?哼,想不到是我吧?真是令你失望了。」酒氣噴到了妻子面上。

  莊英男冷冷說道:「你喝酒喝得太多了,胡說瘋話,我不想和你吵鬧!」

  齊勒銘哈哈大笑三聲:「你以為我喝醉了酒,我比誰都更清醒。不錯,我是知道得遲一些,但你可休想把我蒙在鼓裏了!」

  他雙眼佈滿紅絲,分明已是怒氣填胸、卻手舞腳跳的唱起小調來:

  「忙呀忙,披星戴月回家轉。

  怕只怕,冷落嬌妻在閨房,

  恨呀恨,卻怎知嬌妻另有情郎伴……」

  他那輕佻的模佯,就像戲弄老鼠的貓兒,要把老鼠折磨夠了,才把它吃掉。

  莊英男也忍受不住了,站起來道:「你把我當作什麼人?你和姘頭喝酒胡鬧,鬧得不夠,還要回家來鬧?我不是那些下賤的女人,你要胡鬧,回到你姘頭那裏鬧吧!」

  齊勒銘哈哈大笑,歪著眼睛望向妻子說道:「哼、哼,好一個賢慧貞潔的名門淑女。可惜我手裏的照妖鏡把你的原形照出來了!不錯,我的姘頭是個人盡可夫的賤女人,但你呀,你比我那姘頭還更下賤!最少我的穆娟娟不會瞞著我偷漢,她偷漢也不怕說出來!」

  莊英男斥道:「你,你胡說八道!野漢子在那裏,你說!」

  齊勒銘道:「你那野漢子剛剛給我趕跑!不錯,你偷漢子未偷成,但你的心卻早已跟野漢子跑了!」

  莊英男喝道:「你,你給我滾出去,我不要聽你這樣下流之說話!」氣得已是話不成聲!

  齊勒銘獰笑道:「這是我的家,你是背夫偷漢的淫婦,我不叫你滾出去,你叫我滾出去?嘿嘿,什麼下流話,我說的是正經話!有膽的你老實回答我,揚州楚勁松這小子是不是你的舊情人?你以為我不知道?」

  莊英男冷靜下來,說道:「不錯,我是順從父親之命才嫁給你的,若是可以由我作主的話,我是一定會選擇楚勁松的,只不過我們沒有緣份……」

  齊勒銘把拳頭握得格格作響,喝道:「賤人,你終於承認了!」

  莊英男道:「我很小的時候,已經叫楚勁松做哥哥了。那時我還不知道有你齊勒銘呢。我承認是喜歡他,但喜歡一個人並不等於下賤。勒銘,請你平心靜氣,聽完我的話吧!」齊勒銘已經氣得爆炸了。

  齊勒銘冷笑道:「有夫之婦,心裏喜歡的卻是另一個男人,這還不是下賤是什麼?你都已承認了,還有什麼話說?」

  莊英男道:「你和別的女人姘居,這又算什麼?不過我不想和你爭吵……」

  齊勒銘喝道:「你想什麼,說!」

  莊英男道:「咱們已經鬧到這種田地,是不可能再做夫婦的了。但為了保全你的面子,半年之後,我會藉口回鄉探親,離開你家。然後你會接到我已經死亡的消息,這樣你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娶穆娟娟為妻了。」

  齊勒銘像一個充滿了氣的皮球,突然爆炸了!

  他大吼一聲,撲上前去,喝道:「你想回去和楚勁松這小子雙宿雙棲,卻說成是顧我的面子,哼,何必等待半年,現在我就要你死!」

  莊英男大驚尖叫:「你,你別胡來——」反手點齊勒銘的穴道。那知她氣力不濟,內力未能透過指尖,封閉不了齊勒銘的穴道,齊勒銘已是扼著她的咽喉!莊英男的反抗,更加激起他的怒火,初時或許他還只是想「懲罰」一下「不忠」的妻子,讓她吃點苦頭的;怒火衝昏了頭腦,他竟是十指用力,莫名其妙的動了殺機,變得好像瘋狂的野獸一般了。

  突然有一盆冷水朝他當頭潑下,原來是王媽回來了。這盆冷水是王媽準備給他洗臉用的,王媽為了替小姐籠絡姑爺,對他服侍得極其周到。由於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家,王媽每隔一個時辰,就給他換一盆熱水在房中備用,但今晚則過了不止一個時辰,熱水早已變冷了。這盆冷水正好派上用場。

  齊勒銘頭皮冰涼,驟吃一驚,本能的一個肘搥向後撞,撞正王媽心口,王媽跌倒地上,口吐鮮血,但仍是嘶聲罵道:「虎毒不食兒,你,你簡直禽獸不如!」

  齊勒銘罵道:「豈有此理,你竟敢罵我是禽獸,我把你一併殺了!」但他被冷水一潑,稍稍恢復了幾分清醒,忽地想起王媽的話有點奇怪,頓了一頓,茫然問道:「你說什麼虎毒不食兒,什麼意思?」

  他以肘鎚後撞,手指稍稍放鬆,莊英男叫道:「王媽,別、別告訴他!」但她的聲音太微弱了,也不知王媽有沒有聽見,王媽說出來了。

  「你知不知道,小姐的肚裏有你的孩子,已經有三個月了!你殺了小姐,那就是一屍二命!」

  莊英勇一聲尖叫,暈了過去。王媽忍著劇痛,把話說完,亦已不省人事。

  齊勒銘恢復幾分清醒,這才恍然大悟,原來他的妻子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。「怪不得她要半年之後方始和我分開。這賤人雖然可惡,她肚裏的孩子總是我的。唉,早知她有身孕,就不該下此辣手!」

  莊英男暈倒地上,動也不能一動,像是死去一般。齊勒銘只懂發大少爺的脾氣,事急之時,可不知道怎樣才好。他想探一探莊英男是否還有氣息,手指竟然不聽使喚,他已是給嚇得呆了。正自心慌意亂,忽聽得丁大叔叫道:「少爺,少爺,你、你幹什麼?」

  齊勒銘瞿然一省:「我幹了這件事情,爹爹回來,豈能饒我?」像是一個闖了禍的頑皮孩子,無計可施,唯有躲避。他不但不敢等待父親回來,連丁大叔他也不敢見了。就這樣他逃出家庭,一去就是一十九年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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