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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五


  莊英男還在呆呆出神,也不知道是否聽見王媽的話,只是抬起頭來看她一看。王媽顧不得主僕尊卑,推她一下,說道:「小姐,你千萬不可行差踏錯,我,我替你打發他吧!」

  莊英男如夢初醒,忽地歎口氣道:「你錯了,我並沒約他,這個人也不是他。」

  王媽可不相信,說道:「我認得他的簫聲,小姐,你怎的對我也不說真話?」

  莊英男似是著了惱,嘖道:「他的簫聲我比你更熟,我說不是就不是。唉,不錯,他是喜歡吹這個曲子,但可惜不是他,他此際若然也是吹簫的話,那只能是在揚州的廿四橋邊淒涼自奏!」

  王媽說道:「不管是不是他,我可非得去看看不可!」

  莫說王媽不相信,齊勒銘更加不相信,心想:「這賤人對楚勁松這小子如此多情,即使不是預先約定的約會,也一定是他們習慣了以簫聲來約會的!」

  爐火如焚,王媽尚未出來,他已搶在王媽之前,向簫聲的來處跑去。

  松林裡果然有一個人,站在林邊,他一出後園,就看見了。

  不過看見的只是一個背影,那人似乎亦已發覺了他,簫聲驀然而止,轉身便即逃入林中。

  齊勒銘喝道:「姓楚的小子,我已經知道是你了,你往那裡跑?」

  那人倏地反手一揚,齊勒銘雙足膝蓋上的環跳穴同時一麻,幾乎跌倒。

  沙屑紛落,原來那人所用的暗器乃是兩顆小小的泥丸。大概是隨手捏成的,一碰即碎。

  齊勒銘雖沒摔跤,但雙腿酸麻,亦已是追不上了。

  揚州楚家以精於點穴功夫名聞天下,這人顯了這手泥丸打穴的功夫,齊勒銘更加認定了是楚勁松無疑,他又是氣憤,又是後悔,後悔沒有把家傳的武功練好。

  「跑得了姦夫跑不了淫婦,哼,我且先回家去和那賤人算帳!」他懷著滿腔怒火,運功衝開被半封的穴道,一拐一拐的便跑回家。但剛剛跑出松林,卻聽得上聲驚叫!

  給他嚇得失聲驚叫的人不是別人,正是王媽。

  王媽做夢也想不到會碰上了他,她呆了一呆,訥訥說道:「姑爺,原來是你!」

  齊勒銘冷笑道:「你以為是誰?」

  這一句話王媽如何能夠回答?齊勒銘哼一聲道:「你不敢說,我替你說,你是來替你的小姐會情人的,可惜你來遲了一步……」

  王媽叫道:「不,不是的!你、你別冤枉小姐!」

  齊勒銘冷笑道:「冤枉你的小姐?我已經親眼看見了,可惜你來遲了一步,楚勁松這小子已經跑了!」

  王媽不知道曾經發生什麼事情,只道他和楚勁松當真已經見過了面,也不知楚勁松對他說了一些什麼。她大驚之下,只能據實分辯:「不錯,楚少爺和我們的小姐情如兄妹,但他們可從來沒有做過越禮的事情……」

  齊勒銘嘿嘿冷笑:「你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?兄妹?兄妹?哈哈,兄妹?嘻嘻,小姐,我知道你的心事,你還是忘了他吧!」後面兩句,他捏著嗓子,學王媽的說話。

  王媽大聲說道:「我沒騙你,在揚州的時候,他們的確是相處如同兄妹的,不錯,小姐是喜歡他,最後兩年,他也知道了小姐對他的心意。但他們也知道他們不能婚配,始終都是守著兄妹之禮。」

  齊勒銘冷笑道:「即使如你所言,他們也只是被逼才守兄妹之禮的,她的心還是在楚勁松這小子身上!」

  王媽拼著豁了出去,說道:「姑爺,那你又怎樣?小姐還能以禮自待,婚後也沒做過對不住你的事,你,你卻是早就和賤女人姘居。婚後也差不多是天天晚上在外面過夜。依我看,夫妻還是彼此忍讓的好……」

  話未說完,只聽得「啪」的一聲,王媽臉上已是著了他一大巴掌。

  齊勒銘喝道:「你這老婆婆,居然敢教訓我,殺了你的小姐,再來和你算帳!」

  這一巴掌打得好重,王媽跌倒在地上,鮮血染紅草地,一時間那裡爬得起來?齊勒銘早回到家中了。

  不過王媽只是身體受傷,齊勒銘可是心頭受創。他踏著沉重的腳步回家,氣呼呼的像一頭牛。

  「王媽,你怎麼啦?」莊英男聽見沉重的腳步聲。沒想到是丈夫回來,只道是王媽受了傷。

  話猶未了,齊勒姑已是一腳踢開房門,冷笑道:「你是在等王媽還是在等情人?哼,想不到是我吧?真是令你失望了。」酒氣噴到了妻子面上。

  莊英男冷冷說道:「你喝酒喝得太多了,胡說瘋話,我不想和你吵鬧!」

  齊勒銘哈哈大笑三聲:「你以為我喝醉了酒,我比誰都更清醒。不錯,我是知道得遲一些,但你可休想把我蒙在鼓裡了!」

  他雙眼佈滿紅絲,分明已是怒氣填胸、卻手舞腳跳的唱起小調來:

  「忙呀忙,披星戴月回家轉。
  怕只怕,冷落嬌妻在閨房,
  恨呀恨,卻怎知嬌妻另有情郎伴……」

  他那輕佻的模佯,就像戲弄老鼠的貓兒,要把老鼠折磨夠了,才把它吃掉。

  莊英男也忍受不住了,站起來道:「你把我當作什麼人?你和姘頭喝酒胡鬧,鬧得不夠,還要回家來鬧?我不是那些下賤的女人,你要胡鬧,回到你姘頭那裡鬧吧!」

  齊勒銘哈哈大笑,歪著眼睛望向妻子說道:「哼、哼,好一個賢慧貞潔的名門淑女。可惜我手裡的照妖鏡把你的原形照出來了!不錯,我的姘頭是個人盡可夫的賤女人,但你呀,你比我那姘頭還更下賤!最少我的穆娟娟不會瞞著我偷漢,她偷漢也不怕說出來!」

  莊英男斥道:「你,你胡說八道!野漢子在那裡,你說!」

  齊勒銘道:「你那野漢子剛剛給我趕跑!不錯,你偷漢子未偷成,但你的心卻早已跟野漢子跑了!」

  莊英男喝道:「你,你給我滾出去,我不要聽你這樣下流之說話!」氣得已是話不成聲!

  齊勒銘獰笑道:「這是我的家,你是背夫偷漢的淫婦,我不叫你滾出去,你叫我滾出去?嘿嘿,什麼下流話,我說的是正經話!有膽的你老實回答我,揚州楚勁松這小子是不是你的舊情人?你以為我不知道?」

  莊英男冷靜下來,說道:「不錯,我是順從父親之命才嫁給你的,若是可以由我作主的話,我是一定會選擇楚勁松的,只不過我們沒有緣份……」

  齊勒銘把拳頭握得格格作響,喝道:「賤人,你終於承認了!」

  莊英男道:「我很小的時候,已經叫楚勁松做哥哥了。那時我還不知道有你齊勒銘呢。我承認是喜歡他,但喜歡一個人並不等於下賤。勒銘,請你平心靜氣,聽完我的話吧!」齊勒銘已經氣得爆炸了。

  齊勒銘冷笑道:「有夫之婦,心裡喜歡的卻是另一個男人,這還不是下賤是什麼?你都已承認了,還有什麼話說?」

  莊英男道:「你和別的女人姘居,這又算什麼?不過我不想和你爭吵……」

  齊勒銘喝道:「你想什麼,說!」

  莊英男道:「咱們已經鬧到這種田地,是不可能再做夫婦的了。但為了保全你的面子,半年之後,我會藉口回鄉探親,離開你家。然後你會接到我已經死亡的消息,這樣你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娶穆娟娟為妻了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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