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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七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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衛天元的目光和她接觸,不覺有點內疚於心。想了一想,緩緩說道:「小妹,你對我好,我知道。我可以告訴你,當時我回劍自殺,並不是真的想自殺。至於為了什麼,那你就不必再問了。」 齊漱玉聽了此言,轉憂為喜,說道:「你真的不是要為她自殺,那、那我就放心了。大哥,多謝你解開我心上的一個結,我高興得很。」果然聽話得很,沒有再問下去。 衛天元不敢接觸她的目光,心中自責:「小妹,我對不起你,我雖然不是真的想為她自殺,但一顆心還是放在她的身上。」 原來他當時回劍自刺,是想試試姜雪君對他是否還有情意的,一試之下,發覺姜雪君驚駭莫名,那霎那間,對他的關切之情表露無遺。他絕對相信,假如不是師妹當時已經出手的話,姜雪君也會撲上來阻止他自殺的。也正因他試出了姜雪君對他的情意,故此他的一顆心也只能還是留在姜雪君的身上了。 「小妹,我想靜坐一會,你替我把風。要是徐家有人追來,你可以打發的,就替我打發吧。」衛天元道。 齊漱玉道:「大哥,你放心,徐家那些人,除非翦大先生親來,否則料想我還對付得了。」 衛天元盤膝靜坐,閉目運功,不過片刻,頭頂冒出熱騰騰的白氣,齊漱玉又是歡喜,又是佩服,心裏想道:「原來元哥已經練成了太清氣功,我倒是不用為他擔憂了。莫說他受的只是一點輕傷,即使是更重的內傷,他也能夠運功自療。」 不過她也並不是完全沒有擔憂,相反她還是心事重重的。 「他的傷可以無妨,只不知他傷好之後,肯不肯跟我回家? 「他說過只想見那位姜小姐一面,如今他的心願已償,不管是恩是怨,也該了結了吧? 「但他們的交情可非比尋常,比起我來,那位姜小姐和他更是青梅竹馬之交。他們這次見面,又是在這樣一種令人意想不到的情形之下。元哥,他能夠拈得起放得下嗎?」 斷了線的回憶又再接起來了,她想起了三年前那個晚上,衛天元回家不過住了半個月又要離開的那天晚上,她在爺爺的後窗,偷聽到他們的談話。 她在他們那次談話之中,才開始知道有個姜雪君的。 在她偷聽之前,他們說了些什麼,她不知道。她聽到的第一聲是爺爺的嘆氣。 爺爺嘆了口氣,說道:「我知道你決不會讓你的小妹受人欺侮,我當然相信你會捨棄自己的性命也要保護她一生平安。但我叫你照顧她的一生可不是這個意思。」 衛天元道:「爺爺,我懂得你的好意。但我大仇未報,我、我不敢……」不敢什麼,他沒說下去。但爺爺是懂的,她也懂的,衛天元是在找個藉口,推卻了她爺爺的「好意」。 爺爺沉默了一會子,忽地問道:「你出外兩年,可打聽到你姜伯伯的下落?」 衛天元道:「尚未得到任何有關他的消息。」 爺爺說道:「聽說你姜伯伯有個女兒?她叫什麼名字,今年多大了?」 衛天元道:「她叫姜雪君,年紀恰好小妹一樣。」 爺爺說道:「有一件事我本來不該問你的,但我把你當作自己的孫兒,我想知道你的心意,希望你也對我實話實說。」 衛天元道:「爺爺想要知道的我決不敢隱瞞。」 爺爺道:「你爹和姜志奇是好朋友,你們兩家又是鄰居,不知你爹和他是否有過聯姻之議?」 衛天元道:「沒,沒有,沒有。」她躲在窗外,雖然看不見,也可以想像得到,他一定是滿面通紅了。 爺爺微笑道:「別緊張。你怎麼知道沒有?」 衛天元聲調低沉:「出事之後,爹爹和我從家鄉跑到這兒,在路上也走了十多天,他把一生的事情,幾乎都對我說了。那些人的恩未報,那些人的怨未清,我都知道。對姜伯伯,爹爹只是要我記得他的恩義,但可沒有叫我如何報答。除此之外,他就沒有提到別的事情了。」 爺爺說道:「不錯,那一年你也已經有十四五歲,是個懂事的大孩子了,假如他曾給你定親,一定會告訴你的。」頓了一頓,接著又再說道:「何況你的姜伯伯是對你們父子有過恩義的人。你爹自必料想得到,在他出事之後,姜家也一定會給他連累的。但古語有云:大恩不言報。他沒叫你如何報答,只是覺得這種恩情難以報答,並非叫你不用報答。」 衛天元低聲道:「我明白。」 聽到這裏,她的心又卜卜的跳起來。爺爺和他這樣說是什麼意思呢?」 只聽得爺爺繼續說道:「元兒,你不要害羞,你老實告訴我,你心裏是不是喜歡姜伯伯的女兒?雖然你們並無婚姻之約,但要是你喜歡她,我也願意盡我的力,幫你打聽他們下落,玉成你們好事。唉,要是在一個時辰之前,我還不會說這樣的話的。但現在我已經想明白了。姻緣不能勉強,我也不能只是為我的孫女兒打算。」 當時她年紀小,不懂這是爺爺以退為進的戰略,心裏還埋怨爺爺。「我並不是非嫁給元哥不可,但爺爺你為外人想得這樣周到,也不問我高不高興你想做的這個媒,我心裏就不服氣。」 衛天元說道:「爺爺,你別忘記那位姜姑娘是和小妹一般年紀,當時她還未滿十歲,要說我喜歡她,也只是好像我喜歡小妹一樣。不過,我很想見她一面,希望能夠知道她有個好歸宿,我才安心,這倒是真的。」 爺爺說道:「好,我明白你的心意了。你去吧。我也希望你下次回來的時候,能夠帶給我那位姜姑娘已經有了好歸宿的好消息。」 齊漱玉想起了爺爺那天晚上和衛天元的說話,不禁苦笑起來:「姜雪君嫁給徐中岳,未曾拜堂,就給元哥搗個稀巴爛,不知道算不算是好歸宿呢?」 她倒是不禁地有點可憐姜雪君了。「徐中岳已給元哥打得重傷,又掃盡他的面子,他還能夠和姜雪君繼續做夫妻嗎?」 心念未已,只見衛天元已經張開眼睛,站了起來。 「小妹,你不必為我擔憂了,我說過這點傷算不了什麼的,你瞧——」衛天元口裏說話,一掌劈下,把一株粗如兒臂樹枝劈斷,斷口有如刀削一般。「你瞧,我的功力是不是已經恢復了?」 齊漱玉喜道:「元哥那麼咱們這就回去吧。我是瞞著爺爺出來找你的,早點回家,也免得爺爺擔心。」 衛天元笑道:「我早知道你是瞞著爺爺出來的了,你是該早點回去。」 齊漱玉道:「你在這裏事情已了,爺爺一樣的盼望你回去。」 衛天元道:「小妹,你聽我說,我要你先回去,不必管我。」 齊漱玉道:「為什麼?你不回家,要上那兒?」 衛天元道:「我還要去徐家一趟!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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