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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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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誰?」爺爺喝問。 「師父,是我、我,承綱回、回來了!」嘶啞的、低沉的聲音,聽得令人心裏打顫。 噹啷一聲,爺爺手裏的酒杯在地上開了花。就像上次她看見的那樣。 不過這次並不是爺爺摔的,是爺爺控制不了他顫抖的手,酒杯從他手中跌下來,碎成片片的! 她嚇了一跳,人也頓時從睡魔襲擊之下清醒過來了! 「啊,綱兒.是你,我終於盼望你回來了!」爺爺顫巍巍的站了起來,走出院子。 用不著爺爺告訴她,她已經知道來的是誰了。 她知道是爺爺年年除夕夜盼望的「萬里未歸人」,這個「未歸人」,今年終於歸來了! 可是—— 等不及爺爺跳去開門,那位她從未見過面的大師伯已經把大門推開,自己走進來了。 但第一個走進來的卻不是大師伯。 進來的是兩個人,走在大師伯的是一個年約十四五歲的濃眉大眼的小伙子,是他牽著大師伯走進來的。 除夕夜,廳堂裏,院子裏都掛滿燈飾,燭光、燈光,明如白晝。 大師伯形容枯槁,衣裳破爛。扶著拐杖走路,一跌一拐,她做夢也想不到,爺爺在她心中塑造的「大英雄」形象竟是如此! 再看清楚,她更禁不住嚇得尖叫起來。 大師伯臉上兩個空洞,眼眶裏沒有眼珠,滿臉都是血污。 爺爺顫聲叫道:「綱兒,你怎麼啦?」 大師伯忽地拋開拐杖,跪在地上。那個濃眉大眼的小伙子也跟在他的後面跪下了。 「綱兒,你這是幹嘛?」 「師父,我求你一件事情。唉,師父,你的大恩我點滴未報,如今又要……」 「你說吧,我無有不允!」 「我這個孩子想請師父替我將他被養成材!」 「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孫兒,這些話還用得著你和我說嗎?不過,你……哎呀,你……」 爺爺緊緊抱著大師伯,大師伯的頭更為低垂,好像抬不起來。她凝神細聽,還隱約聽得見大師伯斷斷續續的話語。 「師父,你,你對我恩重如山,恕我今生無法報答你了,非但無法報答你,還要累你為這孩子操心,我、我實在過意不去。我的事情,這孩子會告訴你的。」 大師伯死了,後來她才知道,大師伯是運用殘餘的功力,自斷經脈而亡的。他的性格極為倔強,他不願意在武功被毀而且變成殘廢的情形之下再活下去。 從此她多了一位異姓的哥哥,大師伯的孩子衛天元。 起初她妒忌這個哥哥,妒忌他比自己更得到爺爺的寵愛。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,漸漸妒忌減少了,變得越來越是喜歡和他一起玩了。 但衛天元卻是不喜歡玩的,他喜歡的似乎只有武功。往往在她纏著要他出去玩的時候,甚至會板起臉孔罵。但說也奇怪,她對爺爺的話也不聽的,卻肯聽這個哥哥的話了。衛天元罵她,她非但不生氣,而且還願意跟他一樣的勤練武功了。 她用心練武,爺爺很喜歡,衛天元很喜歡,她也很喜歡。因為她知道,要是她的武功那天練得特別好的話,天元哥哥會對她特別好,往往不待她開口,就肯陪她捉鳥兒,去摘野花。 她不怕天元哥哥罵她,只怕他不理睬她。她越來越多發現,常常在兩人一起玩的時候,天元哥哥會突然走過一旁,臉上露出憂鬱的神情,呆呆的望著天邊的白雲。 為什麼他會這樣,她問他,他不肯說。 唉,她現在才知道是什麼原因。不,三年前已經知道了,不過知道得沒有現在的清楚而已。 衛天元是五年前離開她家的,一去兩年,方始回來。那時她已經是十六歲了,大人的事情,也肯讓她知道一點了。 她知道衛天元是出去找尋殺父仇人的,她也知道他曾經與徐中岳在嵩山比武之事,但她知道徐中岳不是他的殺父仇人,否則以他的武功,當場就可把徐中岳殺了。不過他對徐中岳的生平行事似乎極為關心,那次回來,就是為了向爺爺查問有關徐中岳的一些事情。 他在家裏住了十多天又要走了,臨走那天晚上,爺爺和他單獨談話,她又忍不住悄悄走到後窗偷聽,唉,想起他們那晚的談話,她就不覺臉紅。 她停止了想下去,不僅是為了害羞,她發現衛天元已經醒了。 她勒著坐騎,準備把衛天元扶下來,但衛天元不用她扶,已經能夠自己下馬了。他們走進樹林歇息。 齊漱玉還是有點放心不下,說道:「大哥,你的傷怎麼樣?」 衛天元笑道:「我只不過劃破一點皮肉,算得了什麼?」 齊漱玉道:「但當時我看見你一口鮮血吐出來,可把我嚇得慌了。大哥,你當真沒受內傷?」 衛天元道:「當時我心裏不舒服,吐了一口血,反而覺得舒服了。」 齊漱玉的心上蒙上一層陰影,嘆了一口氣道:「大哥,你怎值得為一個負心女子作踐自己的身子?」 衛天元道:「她沒有負心,她從來沒有答應過我什麼。」 齊漱玉道:「唉,那就叫我更擔心了。你竟然這樣迷戀她麼?」 衛天元似乎有點著惱,說道:「小妹,你不懂的。她是我小時候最好的朋友,我只是不願意她嫁給我討厭的徐中岳!」 其實真的只是如此簡單嗎?他自己也說不上來。或許他連自己也欺騙了。 齊漱玉不敢說下去。只是帶著憂鬱的神色看著他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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