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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四


  飛天神龍說道:「那麼我老實告訴你吧,我是特地挑選今天來的。枯禪上人和一瓢道長不在此處,今日只有再麻煩你一次了!」

  翦大先生苦笑造:「剛才我是以男家證婚人的身份向你求情,希望你把約會改期,你既然不肯答允,那麼我現在只好以當日公證人的身份,再給你們做一次比武的證人了!」

  「比武」二字,終於從翦大先生口裡說了出來,等於證實了這兩年來在江湖上流傳的秘聞。眾人心裡俱是想道:「原來這飛天神龍果然是來報仇的!」不覺又是興奮,又是擔憂。

  興奮的是三年前那次嵩山之戰,他們沒有眼福看到,現在則是又有好戲可看了。擔憂的是:隔別三年,中州大俠是不是還有把握戰勝飛天神龍呢?甚至有人懷疑他們聽到的所謂「秘聞」,未必全是真的了。

  如果飛天神龍那次嵩山之戰果然是一敗塗地,而且已經被逼立誓退出江湖的,他如何還能大搖大擺的特地選擇這個徐中嶽結婚的日子,跑來徐家,在各方豪傑之前「亮相」?身為當日公證人之一的翦大先生也早該指責他了。

  但翦大先生卻承認他有權選擇任何日子,來找徐中嶽「踐約」,眾人雖然尚未明白內裡情由,亦都隱隱感覺得到,當年戰敗的一方恐怕未必是飛天神龍了!

  飛天神龍得到了翦大先生明確的答覆之後,這才回過頭,緩緩說道:「本來這個約會只是我和徐中嶽之間的事情,不過要是他的親友那個看不順眼,硬要替他出頭,我也願意奉陪。但無論如何,我和徐中嶽今日的約會還是不能取消的!」言下之意,他是有絕對的把握,一出手就可以打發那些硬要把事情攬到自己身上的人!

  剛才口氣最硬的是印新磨,飛天神龍說話之際,目光緩緩的從梅清風、葉忍堂身上掃射過去,最後停留在印新磨身上。

  印新磨銳氣已經大挫,但不能不硬著頭皮說道:「我不知道你們的約會是什麼約會,但徐大俠今天是新郎,我可不願意他受到干擾!……」

  飛天神龍道:「你不願意,那又怎樣。」

  印新磨硬著頭良說道:「徐大俠,這個約會可不可以由我先……」

  「接」字未說出來,只見徐中嶽已是昂然說道:「這個約會是我和衛天元所訂,是生是死,徐某一力擔承。各位親友的好意我心領了!」

  果然不失中州大俠的身份,眾人聽了,掌聲雷動。但聽他說得這樣嚴重,親友們則是不禁更增憂慮了。

  掌聲中許多人竊竊私議,不知這是什麼約會?當年比武的結果如何?如今又將怎樣比武?許多人都忍不住好奇心,希望能夠知道。

  待掌聲停息之後,飛天神龍緩緩說道:「翦大先生,請你說一說這個約會的來由,好讓在場的各方豪傑知道我並非無因而至?」

  翦大先生點了點頭,說道:「這是我份內所應為,不勞衛老弟囑咐。」心想:「要是不先說個明白,待會兒徐大俠按他劃出的道兒,那是只有捱打的份的,只怕大家更會起哄了。」

  頓時鴉雀無聲,眾人屏息而聽。

  為了避免引起徐家親友的干預以至枝節橫生,翦大先生說得頗為仔細。

  「三年前徐中嶽與衛天元約定在嵩山比武,經過他們雙方同意,在場的公證人共有三位:少林寺的監寺枯禪上人、崆峒派的掌門一瓢道長和我。

  「他們的比武是講好了分三場以決勝負的。」

  他是用公證人的身份說話的,故此把客套的稱呼都省略了,對雙方都是直呼其名。

  說了這段「引子」,他好像回憶當日之事,心中猶有餘悸,頓了一頓。

  「這三場比武,比的是什麼?」心急的已忍不住發問了。

  翦大先生繼續說道:「第一場比暗器,第二場比掌,第三場比劍。不過他們所訂的規矩有點特別,認真說來,不能算是雙方面你來我往的比武,而且雖然分為三場,卻有可能比了一場就告結果,也有可能再比一次,共比六場,也分不出勝負。」

  徐中嶽以暗器、劍、掌並稱三絕展骨釘、躡雲劍法、大摔碑手,每一樣都足以稱雄江湖。眾人聽了,不覺都是心裡想道:「比的都是徐大俠的看家本領,那次比武,徐大俠縱不能勝,恐怕也決不至於落敗的了。」但聽了翦大先生對「規矩」的解釋,大家卻又都是感覺莫名其妙。

  梅清風道:「何以會有這樣古怪的規矩,翦大先生是否可以解釋得更加清楚一些?」

  翦大先生道:「是這樣的,比武分為攻守兩方,第一次的三場比試,均由攻方發招,守方不能還手,如果第一場比試,守方就給對方的暗器打死或打傷,比試當然就不能繼續進行,只能宣告攻方得勝了。

  「如果接了第一場,第二場比劍,攻方在公證人從一數到十時,可以連發三招,若然還是刺不死守方,第三場比掌,攻方只能擊對方一掌,守方倘若也能避開,那麼第一次的比試就告結束。

  「但這只是第一次的比武結束,並非勝負已決。

  「第二次比武,由原來的守方變為攻方,依照上述規矩,日期地點,可以由他來定。倘若這三場比武,他的對手也都能夠應付得了的話,整個比武就宣告以和局終場。

  「要是在六場比試之中,雙方都曾在某一場受過傷,而所受的傷並非完全消失抵抗能力的話,那就由公證人決定誰人所受的傷較重來決勝負!」

  這真是別開生面的比武,是每一場都有性命之危的比武。眾人聽了,無不駭然!

  印新磨冷笑道:「第一次的三場比武,想必是這位飛天神龍衛先生作攻方了?」

  翦大先生淡淡說道:「剛剛相反,那次比武,我三個作證人的本來要用抽籤的辦法決定先後的,衛天元自願禮讓,由徐中嶽先生作攻方?」

  翦大先生把事實說了出來,徐家親友相顧失色,徐中嶽的臉色也不由得青裡泛紅!

  楚天舒故意問道:「衛天元自願禮讓,徐大俠也自願接受嗎?」說到「大俠」二字,聲音特別提高,任何人都聽得出來他是在嘲笑徐中嶽有關大俠的身份。

  這次連印新磨也不敢作聲了。只有三兩個要靠徐中嶽混飯吃的徐家門客,躲在大門外遠遠嚷道:「為武林除害,本來就該心狠手辣,何須講究什麼客氣?」

  楚天舒笑道:「衛天元是否為害武林,姑且不論,但這幾句話倒是說得不錯,有便宜可占為什麼不占?但只怕徐大俠雖然占了便宜,結果也還是得不到什麼便宜吧?翦大先生,請你繼續把三場比武的結果告訴我們?」

  他這一番說話,顯然已是有幾分幫飛天神龍的了,徐家親友當然聽得極不順耳,但在此際,誰也不願節外生枝,只能對他怒目而視。

  更多的則是像楚天舒一樣,抑制不住好奇之心,想要知道第一次那三場比武的結果,於是喧嘩又再歸於寂靜。

  翦大先生咳嗽一聲,清清喉嚨,開始講述三場比武的經過。

  「第一場是暗器,規矩是只許發一次,但不限數量。對方只能動手,不能還手。」

  葉忍堂問道:「動手和還手有什麼分別?」

  翦大先生說道:「還手是攻擊性的,動手是防禦性的。比如說你可以用手來接暗器,但接了對方的暗器,卻不能用來反打對方。你也可以用劈空掌力打落暗器,但不可以沖出現定的距離之外,用掌力傷害對方。」

  葉忍堂道:「規定的距離是多少?」

  翦大先生道:「三丈之遙。」

  葉忍堂點了點頭,說道:「這很合理。」要知在三丈之外發出的劈空掌力,打落了對方的暗器,還能傷及對方。那即是表明雙方的武功相差太遠,根本無須比下去了。

  飛天神龍道:「翦大先生,你似乎說漏了一點。」

  翦大先生道:「是那一點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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