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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二三


  唐嘉源本意是問個明白,但宇文博誤會他的意思,驟然出掌,唐嘉源當然不能不接這招。雙掌相交,聲如郁雷,唐嘉源連退三步,不由得大吃一驚,心裡想道:「奇怪,這廝的內力怎的好像比剛才更強勁?如此看來,莫非當真是孟華輸了?」

  孟華站在蹬道上面,腳底下那把冰魄寒光劍他都未曾拾起來,他仍然沒有說話。

  天山派眾弟子見掌門被宇文博一掌推開,而孟華又是這副模樣,不由得都是垂頭喪氣,心裡想道:「看這情形,確實是勝負已決,還問什麼?」

  繆長風忽然喝道:「你說勝負已決,究竟是誰勝負?」

  宇文博道:「你問孟華!」

  繆長風喝道:「我要你說!」

  孟華此時方始彎腰拾起寶劍,緩緩走下兩級石階。慢吞吞的說道:「是你上來,還是要我下去?」

  這兩句話的意思誰都懂得,那是孟華不肯認輸,還要和他再比。

  若按一般比武的規矩,一個受傷,一個兵刃脫手,可以算是扯直。只要他們還有能力再戰,而雙方又願意再比的話,那是可以再比下去的。「點到即止」的比武,那又另當別論。

  可是孟華這樣情形還能再戰麼?

  莫說天山派一眾弟子為孟華擔心,即使武學高明的天山派掌門唐嘉源也覺得孟華實在太過冒險了。他看得出孟華沒有受傷,但也看得出孟華已是真力大耗,走下蹬道,都已步履艱難,如何還能再戰?他只道孟華想拚死保護師門,正想勸阻,目光一瞥,只見宇文博竟然和他門下眾弟子一樣,也是面色大變。唐嘉源略一遲疑,想替孟華認輸的說話就吞了回去。

  繆長風陡地喝道:「分明是你輸了,你還想抵賴!好,他不認輸,孟華你下來和他再比!」

  此言一出,天山派弟子不禁都是大吃一驚,心想孟華如何還堪再戰?唯一沒有吃驚的只有丹丘生,他聽了此言,心神更加定了。暗自想道:「繆長風絕對不是糊塗人,他敢替孟華向白駝山主挑戰,自必有他的道理。看來這次我大概不至於走眼了。」丹丘生是早已看出孟華並非落敗。

  果然心念未已,只見宇文博面上一陣青,一陣紅,終於說道:「好,那就算是我輸了吧!」

  繆長風喝道:「輸就輸了,什麼算是?」

  宇文博哼了一聲,說道:「好,是我輸了,那又怎樣?」

  原來孟華剛才使出那一招「胡笳十八拍」之時,內力貫注劍尖,倘若是刺向對方要害,是可以令宇文博重傷斃命的,只因他一念慈悲,臨時改變主意,改為只想廢掉宇文博的武功,避開死穴不刺,內力也收回少許。

  那知就因這一念慈悲,反而著了宇文博的道兒。

  宇文博練有三門邪派奇功,火焰刀與寒冰掌之外,他還懂得「天魔解體大法」。

  「天魔解體大法」是一種刺激本身功能的奇術,施法者咬破舌尖,本身功力可以立即增強一倍。

  此時宇文博的功力本已略遜孟華,但一用天魔解體大法,功力增強一倍,他就勝過孟華。

  結果孟華這一招胡笳十八拍在宇文博身上刺傷三處,但卻不能廢掉他的武功。宇文博中劍,在蹬道上已是站立不穩,他想要續施反擊的機會也就變成了泡影。

  但他的如意算盤雖然沒有全部打通,卻也令得孟華吃了個不大不小的虧。

  孟華受他掌力一震,真氣大耗。要是孟華立即追擊的話,勢必也要受到重傷。因此孟華必須默運玄功調勻氣息,方能開口說話。

  那麼宇文博又何以不敢接受孟華的挑戰,和他再打下去呢?

  原來「天魔解體大法」最傷元氣,增強的功力只是暫時的,時間稍長,連原來的功力都要逐漸消失。而且過後還要大病一場。宇文博在推開唐嘉源之後,業已發覺自身有如決了口的堤防,內力在源源泄出了。此時他只盼能夠在內力沒有完全消失之前逃下天山,如何還敢再戰?

  他自知危機逼在眼前,神色卻絲毫不露,雖然認輸,仍然作出極為強項的姿態。

  可惜由於他這「天魔解體大法」太過怪異,連唐嘉源與繆長風這樣武學高明之士,也看不出他是外強中乾。

  宇文博傲然作態,哼了一聲,說道:「是我輸了,那又怎樣?」

  繆長風喝道:「你說的話算不算數,輸了就想一跑了之嗎?

  宇文博忽道:「你姓孟還是姓楊?」

  繆長風怒道:「你這話是什麼意思?」

  宇文博冷笑道:「不錯,我說過輸了任憑孟華與楊炎處置,可不是由你處置!除了他們,誰都不能將我阻攔!」冷笑聲中,以掌力把繆長風推開。

  孟華暫時還不能施展輕功,此時正在蹬道上拾級而下,不過下了幾級石階。楊炎功力不過恢復兩成,當然更是不能將他攔阻。

  宇文博哈哈笑道:「孟華,楊炎,你們來處置我吧!我在白駝山等候你們處置!」他一推開繆長風便即飛奔。

  眾人這才省覺,原來他剛才劃出的「道兒」是早已伏有後著的。

  繆長風氣得破口大駡:「你好歹也是一山之主,這等行為,簡直跡近無賴!」

  孟華喝道:「我命令你留下,等候處置!」

  宇文博腳步不停,一面跑一面說道:「我只是答應由你們兄弟處置,可並沒答應必須是在天山之上接受你的處置!你要知道這只是我們三個人的事情,我可不能在人前受辱!你若一定要在天山上處置我,那你就追吧,只要你追得上!」

  他不但跡近無賴,簡直強辭奪理!

  但一來旁人不便插手,二來唐嘉源與繆長風相繼受挫,旁人莫測高深,也不敢貿然攔阻。

  他從楊炎身旁跑過,楊炎「呸」的吐了他一口唾沫,罵道:「不要臉!」

  宇文博知他無力阻攔,心想:「今日我暫且受你這小子之辱,他日再找你算帳。楊炎是有權處置他的,他不敢發怒,只好讓它唾面自乾。

  他腳不停,口中說道:「按照江湖規矩,恭候也得有個期限!我給你們十天期限,過期不候,再決生死!」這幾句話說完,他的影子已消失了,但聲音從山腰處傳來,兀是震得眾人耳鼓嗡嗡作響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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