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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九八


  §第三十八回 費盡心機名醫解奇症 浪拋精力妙藥付東流

  呂四娘笑道:「用不著如此緊張,我只是要你陪我去請醫生罷了。」

  馮英奇道:「請醫生?是不是那個姓葉的醫生?你不是說他得罪權貴,已棄家遠走了嗎?」

  呂四娘道:「棄家則有之,遠走卻未必。七哥已查出線索來了。你休息一會,就隨我走吧。」

  原來這醫生名叫葉壽常,別號廢園,今年已近八十。他是六七十年前京都名劍客石振飛的外甥,石振飛和無極派上兩代的宗祖傅青主乃是至交。葉壽常二十來歲之時,傅青主尚健在,葉壽常酷喜醫術,曾得傅青主指點,因之乃成一代名醫。他少時文武全才,本來頗有志於功名,得傅青主指點之後,又明夷夏之辨,自此甘心瞻泊,遂號「廢園」。到他六十之後,人都尊他為「廢園老人」而不名。月前皇帝的一個貝勒逼他治病,他不願去,星夜棄家出走,向外揚言是到江南投親,以息那貝勒之怒。其實是避到懷柔縣一個朋友的家中。甘鳳池托在京的一個幫會龍頭查探,已查知他那個朋友是懷柔縣一個小士紳,名叫陸康,平生讀書明志,不求聞達,善彈古琴,廢園老人每年總有一兩次要到他家聽琴的。

  馮瑛問道:「懷柔縣離這裡多遠?」

  呂四娘道:「約莫二百里吧。以我們的腳程,一日可到,兩日或至遲三日便可來回。絕對不會誤了期限。」

  馮瑛大喜,放心睡了一覺,吃過了午飯,便和呂四娘動身。

  傍晚時分,到了昌平,離懷柔縣僅有五六十裡,依馮瑛之見,連夜便要趕去。呂四娘笑道:「他們是住在懷柔的一個鄉下。鄉人習慣早寢,我們又未知他的家門。半夜要找鄉人打探,甚是不便。而且那老頭子已近八十,就是找到了他,也不好意思要他半夜動身呀,急也不急在這晚,明天一早再去吧。」

  馮瑛想想也是道理,便和呂四娘同在昌平投宿。

  一宿無話,第二日一早,天色微明,呂四娘便和馮瑛施展輕功,一口氣奔了三十多裡,天色大白,已入懷柔縣境。馮瑛呼吸曉風,身心舒暢。她們兩人因不便在大路上施展輕功,走的乃是山路捷徑,呂四娘遙指著山外一片平野,說:「在那平野盡頭,不是有一座山嗎,在山下的小村,便是他們隱居的黃竹村了。大約還要再走三十多裡,以我們的腳程,到達之時,他們還未吃早飯呢。」

  馮瑛忽擔心道:「你不是說那廢園老人脾氣很怪僻嗎?假如他不肯醫,那可怎辦?」

  呂四娘道:「你放心,他和我的祖父乃是文字之交。我們說出來歷,他沒有不來之理。」

  說話之間,忽見山下田畝之間,人影追逐,清晨人靜,遙聞叱吒廝殺之聲。呂四娘大奇,登高遠望,忽然驚愕叫道:「瑛妹,你快來看!」

  馮瑛隨著呂四娘指點望去,只見山下遠處,追逐的人群之中,有一個女子,相貌雖然看不清楚,背影卻甚熟悉。馮瑛心魂動盪,突然如受巨雷所擊似的,呆在山頭。呂四娘道:「你看她是不是極為似你?」

  馮瑛道:「呀,她一定是我那失散的妹妹了!咱們快去追她!」

  可是那山下田野,距離她們所在的山頭,少說也有十多廿裡,那群人追逐廝殺,倏忽散入山谷,看不見了,馮瑛定了定神,心想:救唐叔叔緊要,可不能分出身來,追蹤那個女子。只好歎了口氣,喃喃說道:「又錯過一次了。」

  呂四娘安慰她道:「既然知道她在此間出沒,咱們請了醫生,救好曉瀾之後,再來查訪不遲。」

  兩人走下山坡,經過平野,到達黃竹村的時候,果然尚未過午。兩人向村民打探陸家,一探便知。那陸家就在村子西邊,門口有一道小溪流過,屋後是一大片竹林,十分幽雅。兩人走近門前,只見大門敞開,裡面人聲嘈雜。

  呂四娘依晚輩之禮謁見,在大門上拍了幾下,無人出來,只聽得裡面好似吵架似的,有人叫道:「咱們好意相請,你去不去?」

  有人叫道:「不去就綁他去!」

  有人叫道:「憑你和無極派的淵源,你不去對得住人嗎?」

  那些聲音嘈成一片,其中雜有一個蒼老的聲音,被其他的聲音蓋過,聽不清楚。呂四娘道:「不好,一定是有人迫葉老頭子醫他所不願醫的人了。」

  馮瑛道:「咱們進去,將這群惡客趕跑。」

  裡面又傳出人聲道:「你不是誰是?你別騙我們啦!我們早知你躲在這裡。貝勒貴人你可以不醫,我們你卻不能不醫!」

  又有人道:「醫者父母心,你忍心叫我們的弟兄殘廢嗎?」

  馮瑛心急如焚,叫道:「你們這群凶徒,豈有如此請醫之理?」

  拔出短劍,旋風般的直闖入中堂。

  客廳上有四個人正圍著一個老者。馮瑛一到,那四個人忽然都放開那個老頭,迎了出來。這四個人之中,有三個是魁梧大漢,甚是粗野。另有一個卻也是老者,卻是祥眉善目,不類凶徒。那三個魁梧大漢同聲喝道:「你這女強盜傷了我們的弟兄還要趕盡殺絕嗎?」

  馮瑛莫名其妙,那三人已拔出兵器,一哄而上。那老者卻叫道:「且住,你是年羹堯的什麼人?」

  那三個粗魯漢子來勢甚凶,馮瑛也正是心急如焚,滿懷氣憤,兩邊都如箭離弦,那喝得住?只聽得一陣斷金戛玉之聲,馮瑛的寶劍左右披蕩,將那三人的兵器,全部削掉,出手太快,控制不住,其中一人還被刺傷了肋骨。那老者勃然怒道:「小小娃兒,如此狠辣!」

  提著一根鐵煙袋,驀然向馮瑛迎頭一砸,反手一滑,又斜點她的「肩井穴」,馮瑛心道:「看你這老兒相貌和善,原來也是一丘之貉,居然一出手就打我的三十六道大穴哩!」

  短劍一施,更不打話,以牙還牙,立刻便反刺他的魂門要穴!

  那老者一個旋身滑步,鐵煙袋往上一迎,左右一磕,「雲麾三舞」居然是一招三式,功力非凡。馮瑛不敢輕敵,手中劍一提一翻,猛展追風劍法的絕招「流星飛駛」、「野馬操田」,上下兩劍,上刺雙目,下刺丹田,劍勢淩厲。那老者煙袋一橫,改攻為守,馮瑛的劍被他一磕,只震得手臂酸麻。那堂上的老人氣呼呼的道:「豈有此理,我這裡又不是戰場,你們到這裡來撒野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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