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梁羽生 > 江湖三女俠 | 上頁 下頁 |
一〇一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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甘鳳池又說出他與祝家澍結識的經過,那不過是三年之前的事,祝家澍初到江南,人地生疏,缺了盤纏,在一個小市鎮賣藥討錢,他不懂規矩,未拜當地的「大哥」,那「大哥」的手下硬收「場規」,他略為出手,就把那些人打得抱頭鼠竄。本來事極尋常,不料那當地「大哥」卻是一個盜黨首領的徒弟,見他一個異鄉來客,露出那驚人的武功,不禁生了疑慮,以為京中派來的捕頭,就暗中通知那盜黨首領。 那盜黨首領聽說有這樣的人物到來,連忙帶人去盤問他,兩方言語不合,打了起來,祝家澍寡不敵眾,竟給擒了。恰好甘鳳池也到那個地方,聽說有這樣一樁事情,趕忙去拜會那盜黨首領,求見被他所擒的異鄉怪客。甘鳳池只看了祝家澍一眼,便斷定此人必非捕快,立刻向那盜黨首領說情,把祝家澍釋放出來。祝家澍見甘鳳池與自己毫不相識,居然這樣的為自己盡力,對他的義氣十分佩服,及至互通姓名,知道他就是「江南大俠」之後,更為傾佩。兩人言語投機,結成了風塵知己。那時祝家澍就把他的來歷向甘鳳池說了,並相約日後在京相見。甘鳳池因事涉宮廷秘密,而且是祝家澍個人的私事,因此一向沒對同門道及。 第二日冷禪一覺醒來,又約甘鳳池喝酒。甘鳳池笑道:「這樣喝法,只須連喝三日,便要把你這破廟也喝光了。」說著掏出銀子來道:「今天我請客吧。」冷禪白眼一翻,道:「小家子氣,這點銀子夠什麼用?」甘鳳池怔了一怔,心道:你這和尚吃得多少,十兩銀子還不夠?問道:「要多少才夠?」冷禪道:「你拿出一萬兩來吧。」 甘鳳池又是一怔,冷禪哈哈笑道:「我向你化緣,你當是假的嗎?」甘鳳池也笑道:「我還以為你是說笑的呢!你既然要,莫說一萬,二萬也有。」從囊中取出一串寶珠,道:「這是鐵扇幫劫掠來的不義之財,大哥拿去用吧。」冷禪放入懷中,這才笑道:「我要你的錢,為的是要拿去救濟一些孤兒寡婦。」 甘鳳池道:「你做了佛門弟子,難怪要廣結善緣。」冷禪眼睛一翻,忽又笑道:「我要救濟的不是普通人家的孤兒寡婦。」甘鳳池隨口問道:「不是普通人家的難道還是富貴人家的不成?」冷禪道:「我專門救濟你對頭冤家的孤兒寡婦。」甘鳳池道:「大哥,你又說笑了。」 冷禪忽正色道:「一點也不是說笑。我問你,你們這些江湖俠客和宮中衛士是不是對頭?」甘鳳池道:「若他們死心塌地的為皇帝老兒賣命,緝捕我們,那當然是對頭了。」冷禪道:「可不是?我救濟的就是一些衛士的寡婦孤兒。你知道我在三十多年前,曾在宮中外廷的內部當差,那時周青還在宮內當衛士,未曾叛變呢。我和周青以及另外一名衛士叫侯三變的是好朋友。」 甘鳳池插口道:「我聽你說過,周大俠是我生平敬仰的人,侯爺雖在宮廷,對江湖上的俠義同道,也常加掩護,像他們這樣的衛士,非但不是我們的對頭,而且是我們的朋友。」冷禪續道:「當宮中衛士,其實也慘得很。我因為和周侯二人交好,所以也認識一些衛士朋友。去年我回京之後,發現他們十九都已死去。有些衛士留下寡婦孤兒,皇帝既沒恩恤,平時鄰里又因憎恨那些衛士生前的作威作福,誰都不照料他們。」甘鳳池嘆道:「這真是禍延子孫。」兩人談講一陣,冷禪便到城中沽酒去了。 晚上冷禪回來,甘鳳池問道:「可有關東四俠的消息麼?」冷禪道:「他們還未來。倒是我碰到一些武林朋友,他們聽說你來,到處的打探消息。我怕你不願太過露面,所以一概推說不知。」甘鳳池道:「推得很好,其實那班朋友,十九都是聞名的朋友,我又改了容貌,他們見了我也不認得。」 白泰官問京城有什麼新聞,冷禪道:「除了老皇帝的病之外,便是十四貝勒的回京。」十四皇子名叫允禵,最得康熙寵愛,他曾屢次統兵西征,現在還在軍職,被封為撫遠將軍。呂四娘聽冷禪談起十四皇子,驀然想起唐曉瀾所說的宮中見聞,道:「十四貝勒回來,莫非是為了爭位?」冷禪道:「這就不知道了。我過去對宮廷的事知得頗多,現在反不願聞問了。」白泰官道:「一個皇子回來,其實也算不得什麼新聞。」 冷禪道:「不然,這十四皇子是從青海帶軍趕回的,大軍駐紮在城外呢,此其一。其二是他回來之後,就在護國寺前設了一個較技場,立有兩個擂台,一個是比試摔跤的,一個是比試拳腳的。主擂的台柱,都是他軍中的勇士。並立下重賞,誰能把台主摔倒的賞黃金百兩,能打台主一拳的,賞黃金十兩。這較技場已開了三天了。」 眾人之中魚孃一向生長水鄉,久已傾慕京城的繁華,不料到了北京之後,卻關在這樣荒涼的廟宇裏,自覺氣悶,聞言不禁說道:「我們何不進城去瞧瞧熱鬧。」白泰官也是好動的人,幫腔說道:「反正我們已改了容貌,到城裏溜溜也不礙事。」 甘鳳池雖然不大想去,但白泰官是師兄,不便掃他的興,便道:「既然魚姑娘和白師兄都想去,那麼我們一道去好了。」 護國寺是北京的大廟市之一,往年每逢元宵端午中秋等佳節,便開廟五天,十分熱鬧。現在雖非廟市之期,但因十四皇子在寺前空地設了個較技場,看客比起廟市的遊人還要擁擠。甘鳳池等五人身懷絕技,不一回就擠到台前。這日正逢摔交那一台開場,主場的是一個蒙古武士,生得十分威武。 甘鳳池等看了半天,已接連見五名拳師敗在他的手下。那蒙古武士十分得意,大言道:「久聞京師乃人文薈萃之區,臥虎藏龍,不知多少,為何總不見能者賜教。難道京中武士,果真不過爾爾嗎?」白泰官悄聲說道:「七弟,你若施展出那沾衣十八跌的功夫,包管他當場出彩。」甘鳳池道:「五哥,千萬不可招惹麻煩。」白泰官道:「我不過說說罷了,誰真的想去打擂。」 過了一陣,沒人進場比試,蒙古武士道:「再沒人來,我要回去吃午飯了,下午再見吧。」話聲方停,忽然在人叢中擠出一個少年,躍上台上,道:「我來領教。」 呂四娘吃了一驚,這少年形容雖改,音調未變,細細一看,分明是唐曉瀾無疑!心中想道:怎麼唐曉瀾又到京城來了?他的身世有絕大隱秘,他又不是愛鬧事的人,怎的卻在這裏拋頭露面?楊仲英父女不知來了沒有?游目四顧,不見熟人,台上兩人已動了手。 蒙古武士是摔交能手,根本不把唐曉瀾放在眼內,雙手扭著唐曉瀾手臂,兩腿微彎,膝蓋向前一頂,喝聲:「去!」那料唐曉瀾紋絲不動,蒙古武士肢窩一癢,又酸又麻,撲通一聲,給唐曉瀾摔倒地上,跳起來道:「你這不是摔交?」 唐曉瀾道:「怎麼不是?你明明是給我摔跌的嘛!」台下觀眾也嘩然亂叫。那蒙古武士雖然明知他用的不是「摔交」手法,但自己也不知道怎麼會突然酸軟無力,給他摔倒,氣憤憤的站起來道:「好,咱們再來一次,明刀明槍,你真能摔倒我,我便服了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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