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梁羽生 > 江湖三女俠 | 上頁 下頁
一〇二


  本無明知他們已被四皇子所用,卻故意問他,出語亦暗存譏諷,試想以韓重山兄弟的身份,如何能在公門當差?韓重山心中氣怒,但卻不敢發作。

  呂四娘歇了一會,氣力漸漸恢復,一揚手射出三枝響箭,「嗚,嗚,嗚」三聲,一聲長,兩聲短,直上遙空,霜華劍橫在胸前,冷笑道:「天葉散人,你有師兄,我也有師兄。你若想群毆,我們亦有人接你。你若要單打獨鬥,就請指定日期,隨你劃出道來,我一準奉陪。」

  天葉散人面上發熱,十分尷尬。須知天葉散人兄弟成名多年,即使與呂四娘單打獨鬥,已有以大壓小之嫌,怎能在本無大師面前,合四個一流高手之力,聯手鬥她?

  韓重山見呂四娘射出響箭,知道這是她招集同門的訊號。心想:這本無老禿,名不虛傳,剛才所露那手功夫,非同小可。呂四娘這賊婢雖然受傷,但仍堪一戰。我們四人鬥他們二人已未必能勝;若甘鳳池白泰官再一趕來,那就必然落敗。本無禪師又是微微一笑,道:「四娘,在前輩面前,休要逞強!冤家宜解不宜結,你們之間又沒有什麼深仇大恨,何必約會比武?依老衲之見,今日之事,不如兩作甘休,各散了吧!」

  本無之言,明似責備呂四娘,實是責備天葉散人兄弟。本無禪師在武林中的地位與易蘭珠一樣,輩份極尊,韓重山與天葉散人比他尚矮半輩。此言一出,天葉散人首先拱手說道:「敬依大師之命。」

  韓重山道:「今日之事作罷,以後之事再提。」

  本無禪師一笑道:「這個貧僧不管!」

  韓重山等四人去後,本無禪師道:「你也真大膽,怎麼獨抗這四個魔頭。」

  呂四娘道:「這是迫於無奈。」

  把前事說了。本無禪師歎道:「少林寺不幸,出了王尊一這個叛徒,累你們江湖俠士受了許多災難。」

  王尊一即是四皇子允禛的化名,本無禪師叫慣了,雖然已知他即允禛,仍然不慣改口。呂四娘笑道:「就算允禛不投貴派門下,也一樣要與我們為難。這不關少林之事,大師不要難過。」

  正說話間,忽聽嗚嗚響箭之聲,兩長一短,呂四娘歡然說道:「甘七哥他們來了!」

  過了一陣,甘鳳池與白泰官果然來到。他們見呂四娘形容憔悴,吃了一驚;見本無大師在旁,又是一喜。呂四娘將本無大師相救之事說了。甘白二人急忙拱手道謝。甘鳳池道:「八妹的傷怎樣?」

  呂四娘把手在傷處一指,笑道:「幸好他的暗器無毒。」

  白泰官道:「什麼暗器?」

  呂四娘道:「一枚小小的銀針。」

  白泰官是打梅花針的能手,道:「若然無毒,那便好辦,只要剜開傷口,用磁石把它吸出來便是。」

  甘鳳池道:「本無大師下山何事?」

  本無道:「我有一個徒弟在蕭山縣慈恩寺當主持。」

  甘鳳池道:「啊!那是印宏師兄了?他和我們的路師兄最為相得。我們日前曾到蕭山,本來要去找他,可惜一連碰到意外之事,還未得與他見面。」

  本無禪師道:「幸好甘大俠沒有找他,若去找他,那是白行一趟。」

  甘鳳池道:「怎麼?他不在蕭山了?」

  本無道:「他已被浙衙高手捉去了。聽說是涉嫌給路俠士送信。」

  甘鳳池「啊呀」一聲,想起那日在仙霞嶺所聽見的激鬥之聲,與留下的那張畫,想來被捕去的人定是印宏和尚。便道:「印宏法師為我們路師兄而遭縲絏之災,大師若有要我們兄弟效力之處,儘管吩咐。」

  本無大師笑道:「現在無需。我打算去向年羹堯要人。」

  甘鳳池奇道:「怎麼問年羹堯要人。」

  本無大師道:「年羹堯這孩子現在抖起來了,我打聽得他自福建率軍回京,今日便到杭州。浙撫要將一批朝廷的欽犯和疑犯都交與他。我明日就看他去。」

  甘鳳池急道:「大師,這可要三思而行!」

  本無道:「甘大俠有何高見?」

  甘鳳池道:「年羹堯既然做了清朝的將軍,只怕對大師不利。」

  本無道:「年羹堯這孩子我自小看他長大,他的羅漢拳法還是我親自所傳,諒他不敢對我無禮。」

  甘鳳池道:「還是小心的好。」

  本無歎道:「年羹堯天生穎異,是千百年來難得一見的人材,就算他變壞了,我也要親自去看一看,看他壞到什麼程度!」

  要知本無大師年已六旬開外,雖雲勘破色空,但老年人愛孩子的本性卻甚為強烈,年羹堯小時,一年中有半年在少林寺,少林三老特別愛他,一半固然是由於他的聰明穎異,一半也是因為和尚無妻無子,到了年老,特別歡喜孩子的原故。

  甘鳳池尚待進言,本無大師塵尾一拂,又笑道:「再說,貪僧雖然年老力衰,年羹堯那點兵馬,也還未必能困得住我!」

  少林三老中,本無最為強項,火氣也大。甘鳳池不敢多說,便道:「那麼我們在壽昌書院聽候佳音。」

  本無大師舉塵施禮,單身自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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