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梁羽生 > 江湖三女俠 | 上頁 下頁 |
九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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毀屍滅跡之後,年羹堯下令拔軍開入杭州。走了一陣,旗牌官報道:「有一個和尚,提著一根碗口大的禪杖,相貌兇惡,自稱寶國禪師,說是大帥朋友,要來求見。」年羹堯道:「好,我親自接他!」 了因擒了李治之後,用分筋錯骨手法,扭傷李治關節,令他在十二個時辰之內,不能恢復,然後將他交與撫衙的衛士王奮和韓振生。這兩人乃是當年董巨川替李衛主考,從數百人中選拔出來的衛士,王奮的鐵砂掌功夫,造詣頗深,韓振生的下盤腿勁,也很有斤兩,李治武功雖高,但在十二個時辰之內形同廢人,有這兩人看守,諒他不能逃走。了因叫王韓二人把李治先帶回撫衙,跨上駿馬,續向前追。 走了十餘里光景,田野間滾出兩名捕快,高呼寶國禪師,了因見他們跌得面青唇腫,喝問何事。兩名捕快將馮琳飛刀射馬之事說了,了因大怒罵道:「這野丫頭,簡直反了!」繼而一想,她只是射馬不敢射人,看來還不敢公然背叛。 了因揮手叫這兩名捕快先回撫衙,續向前追,不過二三里光景,又是兩名捕快攔路投訴,了因益發氣憤。如是者每走幾里就碰到兩名跌傷的捕快,一共碰到了八名之多。了因一算追趕馮琳的捕快,已傷了一半,心道:「她那毒刀一共有十二把,傷了八騎快馬用了八把,被我打落兩把,那麼她身上最多還有兩把,最多還能再傷兩匹馬兒,且看那未受傷的捕快怎樣。 了因拍馬追出五六里路,再不見有受傷的捕快,暗暗奇怪。驀然間微風颯然,坐騎忽地長嘶,撒腿飛奔。了因大怒,雙腳一夾,那匹健馬哀鳴一聲,四膝跪下。了因吃了一驚,下馬喝道:「誰敢暗算?」忽聽得鈴聲叮叮,一個江湖郎中挑著藥囊,搖著銅鈴,從路旁的山坡走下。唱道:「神醫賽華陀,精曉祝由科,不論人和馬,受傷可問我!」邊唱邊搖,鈴鈴之聲,響個不停。 了因心念一動,看自己那匹馬時,只見它四蹄朝天,已是倒斃路上。 了因大吃一驚,他自負武功絕世無雙,坐騎被人暗算,居然還不知道別人是用什麼手法。只見那走方郎中又唱道:「射馬不射人,還圖半點情;欲醫宜趁早,莫過午時辰。」了因面色一變,暗運內功護了全身,招手道:「好,來給我醫!」走方郎中取下藥囊,提著「虎撐」(江湖郎中挑東西用的器具,又可用作防身兵器),一步一步的走了過來,了因猛然大喝一聲,禪杖掄圓,呼的一杖,當頭劈下。 那走方郎中冷笑道:「出家人這樣橫蠻,還說什麼皈依三寶?」說時,了因的禪杖已當頭打到,想是見他毫無抵抗,想留活口,略略閃開頭頂,奔肩頭掃下。那走方郎中紋絲不動,直到禪杖距離肩頭不到一尺,才猛然側身,舉起手中虎撐往上一擋,噹然巨響,火花蓬飛。了因只覺手腕酸麻,禪杖幾乎脫手。那走方郎中也搖搖晃晃退了幾步,連道:「可惜!」 了因又驚又怒,這人內功之深,居然不在自己之下。禪杖一擺,一招「橫掃千軍」,照準敵人腰肋再掃,走方郎中舉起虎撐橫架,把禪杖再蕩開去。了因錯步搶進,禪杖疾的一點,這一招名為「青龍出海」,是了因殺手之一,那走方郎中的虎撐已封出外門,回救不及,了因用了全力,意料必中,那知走方郎中微一側身,用虎撐的護手銅柄輕輕一帶,了因的禪杖竟然也給撐出外門,急忙往前一點,解了他的陰勁,托地跳出丈外。大聲喝道:「你是何人,報上名來,佛爺禪杖不打無名小卒!」 走方郎中陰惻惻笑道:「大和尚,我既非王爺,又非富戶,你怎向我化緣,準會失望!」了因怒道:「誰跟你化緣!」禪杖一展,呼呼風響,和走方郎中大戰起來! 了因發力使杖,端的非同小可,杖影如山,呼呼轟轟,活似一條怪龍,張牙舞爪。那知這走方郎中的虎撐施展開來竟然也是風聲呼呼,寒光閃閃,兩人各不相讓,鬥了三五十招,難分高下。禪杖與虎撐每一相碰,便發出一溜火花,兩人都是虎口發熱,用了全力握著兵器,這才不被對方震飛。 了因暗自吃驚,心中暗數當世高人,能夠和自己打成平手的已是有限,那裏跳來這樣一個江湖郎中,居然好像還在自己之上? 再鬥片刻,那走方郎中招數一變,左手掏出銅鈴,了因一杖捲地掃去,走方郎中縱身一躍,銅鈴突然叮叮噹噹在了因耳邊響了起來,了因禪杖一掛,把他的虎撐蕩開,怒道:「你敢戲耍佛爺!」禪杖一攪,登時四面八方都是了因影子,一根禪杖竟然似化了千百條杖影,把走方郎中圍得個風雨不透,這是了因精研獨創的「天魔杖法」,不是遇著最強的敵人不肯輕用! 那江湖郎中笑道:「你還有多少家當,一併拿出來吧。」口裏說笑,手中卻是毫不緩慢,一柄虎撐,前遮後蓋,橫挑直擋,把門戶封閉得十分嚴密。在杖風呼呼之中,銅鈴仍是叮叮噹噹的響個不停;了因展開最兇狠的「天魔杖法」,仍是未能得手,那鈴聲越響越密,江湖郎中裝模作樣,喃喃唸咒,就像給人作法招魂一般,了因給他搖得心煩意亂,天魔杖法漸漸疏散,江湖郎中乘勢反攻,反賓為主。 正戰得吃緊之際,那江湖郎中忽然笑道:「大軍來了,少陪少陪!到你要往西天時,我再來給你招魂!」虎撐一收,飛身便起,了因怒道:「那裏走?」一杖掃去,江湖郎中左手一搖,長袖飄起,反身一拍,了因但覺眼神一亂,急忙撤杖護身,待得再睜開眼時,那走方郎中已跳上山坡,去得遠了! 了因定了定神,心想能以衣袖作為兵刃的,只有無極派傅青主傳下的「流雲飛袖」功夫,這江湖郎中那招莫非就是這種罕見的秘技?那麼他該是傅青主這一派的傳人了?但無極派的傳人明明只有一個鍾萬堂,而且這人的身法也不是無極派的。怎麼他卻能使出這「流雲飛袖」的絕招? 了因禪杖點地,茫然若失,這還是他出道以來,除了對易蘭珠之外,第一次吃的敗仗。易蘭珠和他師傅同輩,吃敗仗猶自可說,這走方郎中不見經傳,這挫折可受不了。 了因正自思量,前面塵頭大起,一支軍隊迎面開來。了因暗想:那郎中的耳朵倒真靈敏,在疾戰中居然能分出心神聽出山坳那邊路上的行軍之聲。仰頭見寫著「年」字的帥旗迎風招展,不禁大喜。心想:年羹堯這孩子居然回得這樣快,那小丫頭定被他兜截了。 年羹堯把馮琳藏好之後,策馬出迎,到了軍前,下馬拱手,稗官小卒,肅立無聲。了因大笑道:「老弟,真有你的,真像戲台上的大將軍。」年羹堯面色不豫,但迅即忍住,含笑道:「寶國禪師,小將袍甲在身,不能全禮。請禪師換馬,咱們且並轡一談。」中軍牽來了一騎蒙古健馬,了因跨上馬背,又說道:「老弟,你一做了將軍,分外多禮,我這老粗,可不懂客氣,喂,你看見那小丫頭嗎?」 了因以年羹堯的長輩自居,老氣橫秋,年羹堯頗為不快,但他城府甚深,以了因是四皇子跟前得力之人,所以一向對他甚為恭敬。當下佯作不知,問道:「那個小丫頭呀?」了因詫道:「你沒有看見嗎?還有那個小丫頭?當然是指那個和你一同長大的野丫頭。」 年羹堯道:「她不是在四皇子府中住得好好的麼?」了因道:「哦,那你真是未見著她了。那麼那些杭州捕快呢?」年羹堯道:「什麼杭州捕快,寶國禪師,你別盡給啞謎我猜了,我剛從福建襲匪回來,這裏的事情,一點也不知道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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