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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〇一


  華宗岱的「驚神筆法」專挑奇經八脈,而且出手沉重,因此雖然只是點兩處穴道,卻與空空兒的「一劍刺九穴」有異曲同工之妙!

  司空圖若是和空空兒或華宗岱單打獨鬥,可以稍佔上風,但也相差不了多少。此時華宗岱回身反撲,饒是司空圖的本領再好,也抵擋不住兩大高手的夾攻。

  劍光筆影之中,只聽得「嗤」的一聲,司空圖的兩條衣袖都被空空兒削去。原來司空圖揮袖要拂開空空兒的短劍,同時又要應付華宗岱的判官筆,力量一分,兩邊都抵擋不住。華宗岱的筆尖也挑落了他的風帽,筆尖幾乎擦著了他的頭皮。司空圖嚇得魂飛魄散,連忙逃回去。曲離叫道:「窮寇莫追,由他去吧!」那隊騎兵此時剛剛衝到這條街上。

  那隊騎兵看見司空圖僅僅是照面兩招,就給空空兒和華宗岱殺得大敗而逃,不由得都是心驚膽戰。前面數騎,連忙勒住馬頭。

  司空圖逃回騎兵隊中,怒道:「你們怕什麼,他們兩個人又不是三頭六臂,一齊衝上去,馬蹄也可以把他們踏成肉泥!」他剛剛逃脫了性命,仗著人多,驚魂方定,又在趾高氣揚了。

  此時形勢,空空兒、華宗岱等人要保護受了傷的南夏雷,不能逃出城去,這數百騎倘若是真的一齊衝來,的確是難以抵擋。但一來由於這些騎兵見了空空兒,膽子已怯了幾分,多半想道:「你這老怪自己也都怕死,卻要我們送命?」二來,其中許多人是曲離的舊部,看見曲離與空空兒同在一起,因此也是躊躇不前。

  曲離朗聲說道:「拓跋赤迫得我不能不離開幽州,你們若是想要升官發財,盡可上來拿我;若還有點舊日之情,那就讓我出城。」曲離素來得軍士愛戴,他這麼一說,過半的士兵撥轉了馬頭。

  司空圖喝道:「曲離縱敵私逃,已是叛將,還有什麼私情可言?你們放他出城,元帥面前如何交代?」隊伍中一部分拓跋赤的親兵,受了鼓勵,又再縱馬向前。

  曲離嘆了口氣,說道:「我不願殺戮自己的士兵,你們出城去吧!」空空兒笑道:「別忙,用不著咱們動手,亦無須濫殺無辜。」話猶未了,只見橫街小巷裏亂石如暴雨般地扔出來,還有絆馬索和長柄撓鉤之類的武器突然伸出,騎兵紛紛落馬。

  原來在幽州城內,還有許多丐幫的弟子未曾出城參加義軍的。空空兒和幽州丐幫分舵的舵主乃是故交,他這次進了幽州,先到丐幫的分舵,作了巧妙的安排。那滿空的煙花就是潛伏在幽州各處的丐幫弟子所發。現在狙擊官軍的也是丐幫的弟子以及由丐幫所組織起來的百姓。

  這隊騎兵一大半已先逃了,另外的一小半受到丐幫和百姓的狙擊,落馬的落馬,逃跑的逃跑,不到半刻,也都走得乾乾淨淨,司空圖獨力難支,當然也只好逃回去了。

  空空兒、華宗岱、曲離三人合力,把千斤閘托了起來,南夏雷與曲英不用下車,就駕著馬車,出了城門。

  路上空空兒與華宗岱說起剛才曲離家中之事,華宗岱笑道:「曲將軍,我倒是替你出了口氣,把拓跋赤的那個鳥元帥府一把火燒了。可惜卻找不著沙鐵山,令妹之仇只有等待他日再報了。」

  原來華宗岱和空空兒乃是按照計畫,分頭行事的。空空兒到曲家救南夏雷,華宗岱則到元帥府放火,牽制敵人。這一計畫,果然大獲成功。拓跋赤的兵力要分散到各處搜索,又要留下一部分救火,已無餘力追趕他們了。

  到了野外,後面不見追兵,曲離忽地跳下馬來,說道:「多承高義,助我脫難。曲某無以為報,唯有退出軍旅,以謝知己。後會無期,請受曲某一拜。」

  空空兒吃了一驚,連忙把曲離扶了起來,說道:「曲兄,你不到我們那兒麼?」曲離嘆口氣道:「我們這次出兵乃是不義之師,曲某以前口裏不說,心裏也是明白的。但曲某身為回紇大將,豈能反戈相向?是以只有削髮為僧,從今之後再也不問軍旅之事了。」以曲離的身份,有此覺悟,已是不易。

  空空兒道:「人各有志,曲兄既是執意如此,我也不便相強。可惜的只是曲兄從此封刀禮佛,我卻少了一個可以切磋武功的朋友了。」說罷,兩人執手大笑,豪邁之中帶了幾分惺惺相惜的蒼涼意味。

  曲英道:「哥哥,請恕妹子不能跟你回去了。」曲離道:「你有你的去處,我有我的去處,你有了歸宿之處,我正在為你高興呢,你不必難過了。」回過頭來,對南夏雷道:「南兄弟,舍妹拜託你照顧了。」曲離當然知道妹妹對南夏雷的心意,這兩句話已是含有將妹妹的終身大事付託與南夏雷的意思。

  暮藹蒼茫中,曲離單獨一騎走了。他以回紇名將的身份,走得如此寂寞淒涼,眾人均是不無嗟嘆,唯有曲英心裏想道:「哥哥如此下場,倒是免遭拓跋赤之害,也算得是不幸中之幸了!」

  眾人在夏侯英帳中歡聚,鐵錚兄妹上來拜見師父,空空兒一看,單獨不見浩罕,正要詢問,忽聽得一聲虎吼,鐵錚笑道:「師弟回來了。」

  原來前幾天浩罕和士兵去打獵,捕獲了一頭吊睛白額虎,比他以前那頭坐騎還更威猛,浩罕極為歡喜,用心訓練,今天開始試騎。

  眾人出去一看,只見果然是浩罕騎著老虎回來,虎背上還馱有一個女子。

  南秋雷又驚又喜,叫道:「龍姐姐,你怎麼啦?」

  原來龍成芳在途中遇上回紇兵,雖得突圍,卻已受傷。幸虧遇上了浩罕,浩罕所騎的猛虎嚇退了追兵,將她救回。

  南秋雷笑道:「你來了,咱們可就更熱鬧了。你的傷怎麼樣?」

  龍成芳苦笑道:「傷不要緊,但我可幫不上你們什麼忙。」南秋雷道:「龍姐姐這是那裏話,你的本領比我高明十倍,怎說幫不上忙?咱們的義軍之中有許多女兵,正需要有本事的女子教她們武藝,你來了不正好嗎?」

  華劍虹道:「龍姐姐你還未知道吧,咱們的女軍頭領就是褚葆齡姐姐,你和她不是相識的嗎?正好幫忙她啊!」華劍虹只知道龍成芳與褚葆齡相識,卻不知道她們之間有許多恩怨糾纏,毫無避忌的一下子就說了出來。

  龍成芳早已服了浩罕給她的一顆「小還丹」,因此只是修養幾天,傷就好了。在她養傷的期間,褚葆齡是每天都來看她,南夏雷帶了曲英也來看她一次。龍成芳見南夏雷亦已成雙成對,心中更增失意之感。

  一日,龍成芳心中鬱悶,策馬郊遊,不知不覺間越行越遠、忽聽得馬鈴聲響,一騎快馬從山坳奔出,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。龍成芳抬起頭來,只見來的是個面如鍋底的漢子,哈哈笑道:「幸會,幸會,龍二小姐,你還認得我麼?」

  原來這個黑漢子乃是魏博的牙軍統領尉遲俊,為了貪圖功名富貴,不惜以將門之子的身份,去當魏博節度使田承嗣的手下的。去年穆莊主穆安做六十大壽之時,尉遲俊借拜壽之名,到穆家莊來搜劉芒,龍成芳曾見過他。

  龍成芳大吃一驚,登時清醒,斥道:「你擋著我的路做什麼?給我滾開!」

  尉遲俊哈哈笑道:「你不必假惺惺了,你不是從賊軍中逃出來的嗎?一定是因為吃不了苦,否則就是因為劉芒不要你了,對不對?不管怎樣,你既然是逃了出來,咱們就可以做個朋友了,好好談談吧!」

  龍成芳滿面通紅,又羞又氣,斥道:「住嘴,我沒有工夫和你說話。你給我滾開!」縱馬飛刀,直衝過去。

  尉遲俊卻不與她交手,側身一閃,讓她過去之後,忽地撮唇呼嘯,嘯聲未已忽聽得隆隆之聲,一塊塊磨盤大的石頭從山上滾下來塞住谷口,山上突然出現許多兵馬。尉遲俊這才哈哈笑道:「看你這個丫頭還跑得了麼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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