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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九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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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夏雷不會說回紇話,若給盤問,一出聲便會露出破綻。曲英怒道:「大膽!你要盤問我的車夫,那不就是給了我的麻煩麼?你有幾個腦袋,敢阻我的車駕?」曲英那裏知道,這個隊長之所以敢如此大膽,是有人叫他這樣做的。 那個隊長彎下了腰,說道:「小人不敢。但只是問兩句話,也阻不了多少時候吧?」曲英大怒,搶過南夏雷的馬鞭「唰」的一鞭就打下去,喝道:「滾開!」 不料這一鞭剛打下去,忽聽得暗器破空之聲,錚、錚、錚的三聲響過,這條馬鞭斷為三截,三枚銅錢跟著落地。馬鞭若給飛刀割斷不足為奇,給三枚銅錢分為三截,這人的功力可就當真是非同小可了。 曲英手上的馬鞭只剩下短短的一截,大吃一驚,喝道:「什麼人?」話猶未了,只聽得有人唸道:「阿彌陀佛。曲姑娘何必這樣大的火氣?」兩個披著大紅袈裟的僧人突然現出身來,正是無咎與無妄。 這兩個吐蕃僧人乃是回紇大汗親自禮聘,這次和曲離一同來幽州的。這兩個僧人和曲離也是好友,有十年以上的交情。當年他們三個人在鄂克沁寺敗在空空兒夫妻的劍下,曾經一同在吐蕃隱居了十年,互相切磋,勤練武功。 這次曲離復出領兵,特別請准大汗,邀同他們隨軍的。曲英見是他們,心頭一震,想道:「這兩個和尚的武功不在我哥哥之下,只盼他們念著和我哥哥的交情了。」 無咎笑嘻嘻地走到馬車前面,合十說道:「這麼晚了,曲姑娘你到那兒去啊?」曲英道:「哥哥叫找出城。」無妄道:「幹什麼?」曲英道:「咦,你這出家人也未免太多管閒事了。這是軍令,不好隨便對你說的。」 無咎笑道:「令兄和我們的交情你是知道的,他有什麼事情不能和我們說呢?」曲英道:「我只知奉令而行。既然我的哥哥什麼事情都可以告訴你們,那你們就問他去吧。他告訴你是他的事,我可不敢壞了軍中規矩,請恕我不奉陪了。」曲英是想用緩兵之計,只要出得了城,就會有義軍照應,不怕他們來追了。 那知無咎、無妄卻不肯依,無妄說道:「真的嗎?那麼令兄也未免太糊塗了,怎能讓你一個單身的女子出城?好,就算你真是奉了你哥哥的軍令,我也要阻你一阻。曲姑娘,我們和你回去一同問過令兄,好嗎?」 曲英佯嗔道:「你不相信我的說話,要我和哥哥對質?」無妄笑道:「不敢,貧僧的確是有點不大相信。」 無咎卻走到南夏雷的身邊,說道:「令兄的衛士我都認識,這位駕車的大哥是誰?我卻沒有見過。咦,好像是個漢人?」口裏說話,伸手就想揭下南夏雷那頂遮著半邊面孔的風帽。 原來無咎與無妄就是剛才伏在屋頂上偷聽的人。他們是受了拓跋赤的請託,曲離前腳離開帥府,他們後腳跟著出門,悄悄的到曲離家中埋伏,偵察曲離有什麼異動。原來拓跋赤一向忌刻曲離,正想找一個把柄奪他的兵權。 無咎、無妄與曲離的交情雖深,但畢竟敵不過利祿之念,拓跋赤比曲離有權勢,他們為了巴結拓跋赤,也就顧不得好友了。 那隊巡邏之敢於阻攔曲英的車駕,也是出於無咎、無妄的指使。他們其實已經知道駕車的是南夏雷了,他們故意如此做作,不過一來是按照軍中的規矩,二來也好叫這些士兵作他們的見證而已。 無咎伸手要揭下南夏雷的風帽,曲英見情勢危急,一柄飛刀就飛了出去。她明明知道本身的武功與無咎相差太遠,但事到急時,也只好不顧一切了。 就在此時,南夏雷也使出了渾身氣力,呼的一掌,向無咎胸膛擊下。無咎哈哈一笑,三指在南夏雷的脈門一扣,南夏雷即使未曾受傷,也不是無咎的對手,給他三指扣著脈門,登時不能動彈。「噹」的一聲,曲英那柄飛刀也同時墜地,是給無妄打落的。無妄打落了她的飛刀,立即也伸手點了她的穴道。 無咎笑道:「南夏雷,你做趕車的人,不嫌太委屈了麼?不用你駕車了,讓你和曲姑娘一同舒舒服服的躺在車廂裏吧。曲姑娘,你不用害怕,你雖用飛刀傷我,我可還是念著和你哥哥的交情的。我不處罰你,只送你回去讓你哥哥管教你。」說罷把南、曲二人塞入車廂,換了一個兵士駕車,回去曲家。 且說曲離等了許久,未見曲英出來回報,心裏起疑,親自到南夏雷房中去看,這才發覺他們兩人業已私逃。 曲離這一驚非同小可,想要下令搜查,又怕事情傳了出去,不但丟了面子,給拓跋赤知道,還有更大的禍患。曲離負手徘徊,又驚又惱又氣又急,一時間竟是想不出妥善的辦法。 忽聽得門外車馬喧鬧,曲離頗是詫異,心裏想道:「這麼晚了,還有誰來?該不是拓跋赤的人吧?」心念未已,只見大門開處,無咎、無妄已經走了進來,一個押著曲英,一個押著南夏雷。他們不待守門的稟報,撞開門就闖進來了。 無咎哈哈笑道:「曲兄不用擔憂,我給你把令妹送回來了。」 曲離倒抽了一口冷氣,心道:「完了,完了!」但見是他們二人,還幻想可以憑著多年的交情挽回危局,於是強作鎮定,說道:「這是怎麼回事?」 無妄笑道:「曲兄,這可要問你才知道了。這小子就是南夏雷嗎?」 曲離情知瞞他們不過,說道:「不錯,但我卻不知他是怎樣出去的。」 無咎道:「是令妹用你的座車要送他出城的,令妹說是奉了你的軍令而為,不知是真是假?」 曲英給點了穴道,不能說話,眼角掛著淚珠,臉上一副愧羞惶急的神情。 曲離把心一橫,嘆口氣道:「事已如斯,我只有實話實說了。不錯,是我叫妹妹送他出城的,你們不可難為我的妹妹,有事我一肩承擔!你把舍妹先交回給我吧!」 無咎淡淡說道:「曲兄願意負責,那是最好不過。我當然不能難為令妹,不過——」 曲離道:「好,你們痛快他說吧,你們要什麼交換條件,才肯放回舍妹?」 無咎道:「不敢。只是想請曲兄和我們回去當面向元帥解釋這件事情,好讓我們有個交代。」 曲離氣待上衝,冷笑說道:「哦,原來你們是要拘捕我了?」 無咎作了個苦笑,說道:「不,不,曲兄,你這真是誤會了!只因茲事體大,我們擔當不起,沒辦法,只好請曲兄親自向元帥解釋。曲兄,你的身份和我們不同,元帥是一定不會和你為難的。但這卻免得我們為難了。」 曲離冷笑道:「好,多謝你們念在往日的交情,給我這點薄面。管他拓跋赤與我為難也好,我和你們去見拓跋赤便是。」 曲英穴道一解,立即嚷道:「不,此事與我哥哥無關,是我假傳哥哥的軍令放走南夏雷的。要見拓跋赤我和你們去。」 曲離眉頭一皺,說道:「妹妹,你別多事了。」曲英叫道:「不,哥哥,你不知道拓跋赤是有心算計你的!你這兩位好朋友曾偷入咱們家中,偷聽我和南夏雷說話。大街上又早已佈置了拓跋赤的人馬!」 無咎面色一變,強自笑道:「曲兄,我們這是奉命而為,身不由己。元帥怕我們請你不動,所以又派了一隊騎兵準備恭迎你的大駕。但只要你和我們同去,這些士兵絕不敢對你有絲毫冒犯。」 曲離仰天大笑,說道:「真是要多謝拓跋赤看得起我了,派了這麼多人來請我!」 無咎道:「曲兄,大丈夫說話算話,你究竟去是不去?」曲離朗聲說道:「去,去,怎麼不去?」 曲英大吃一驚,說道:「哥哥,你當真要去?南……南夏雷呢?咱們的仇人沒有要回來,反而把恩人送入虎口嗎?」 曲離面色一沉,說道:「你別多嘴,由我來說!」曲英心裏難過之極,暗自想道:「倘若哥哥為了保全自己的功名利祿,不惜將南夏雷送入虎口的話,我就自殺在他跟前!」 心念未已,只聽得曲離已在說道:「去,我當然是要和你們去的,不過,你們有條件,我也有條件。」說到此處,聲音驀地提聲,喝道:「無妄,你把這姓南的放了!」 無妄暗暗吃驚,卻打了個哈哈,說道:「曲兄,你說笑了,這是元帥要我們押解回去的,怎能輕易放了?」正是: 忍為功名忘道義?英雄肝膽女兒情! 欲知後事如何?請聽下回分解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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