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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九七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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曲離道:「我正是要勸他投降。」 拓跋赤面色一端,說道:「好,那麼我請將軍明日回覆我,南夏雷肯不肯投降?若是不肯,我只好依法從事!我忝為元帥,俘虜本該由我處置,看在曲將軍的份上,我現在已是權宜行事,請曲將軍不可令我難為!」 曲離甚是氣惱,說道:「好,多謝元帥賞面。我回去馬上勸他。」曲離走出元帥府,隱隱還聽得拓跋赤的冷笑聲。 曲英在家中守候,好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,心情焦急之極,好不容易才盼得哥哥回來。一見哥哥的神色,曲英已知不妙,問道:「怎麼樣,沙鐵山這老賊呢?拓跋赤不肯交給你麼?」 曲離沉了面道:「別提了!拓跋赤非但不肯交人,還向我要人呢!」曲英大吃一驚道:「他要南夏雷?」曲離道:「除了南夏雷還有誰人?」 曲英柳眉倒豎,大怒道:「豈有此理,拓跋赤也未免太欺負人了!哥哥,你怎能讓他如此欺負?」 曲離苦笑道:「你要我怎麼樣?他是親王,又是一軍之主,我怎能違抗他,難道你要我造反麼?」 曲英道:「這麼說,你答應他了?南夏雷是我的救命恩人,你答應我不答應!」 曲離道:「你先別著急,你聽我說。論軍法我是不能違抗他,但我也絕不能恩將仇報,叫天下英雄笑話。」曲英道:「你爽快說吧,究竟答應了沒有。」 曲離道:「沒有答應。不過——」曲英剛剛鬆了口氣,又皺起了眉頭,說道:「不過什麼?」曲離道:「拓跋赤總算賣我一點面子,不過他要我勸降,限在明日就要南夏雷投降。」 曲英雙眉緊蹩,說道:「要南夏雷投降?哼,那你不如殺了他吧!」 曲離道:「我當然不能殺他,但他若不肯投降,恐怕我也不能包庇。妹妹,他或者肯聽你的話,你去勸他試試。」 曲英板起面道:「我可沒有這樣厚的面皮去和他說。」 曲離說道:「這是關係咱們身家性命之事,為了我,為了你同時也是為了他,你就去勸勸何妨?」 曲英想了一想,說道:「好吧,你既然定要我去,我就去試試,成不成不敢說。」 曲英卻並沒有馬上去勸南夏雷,她回到房中,把心腹的侍女叫來,悄悄地吩咐辦一件事,安排好了,這才去見南夏雷。 南夏雷還沒有睡,見她到來,好生歡喜,說道:「昨晚累了你一晚,我很是過意不去。現在我已經好多了,今晚你不用服侍我了,你還是早點兒安歇吧。」 曲英道:「你可以走得動嗎?」南夏雷道:「我想。勉強是可以的。」 曲英忽地靠近他的身邊,將他的手緊緊一握,南夏雷莫名其妙了,怔了一怔,道:「你幹什麼?」 曲英笑道:「試試你的氣力。嗯,你的氣力雖未恢復,卻也的確是好得多了。好,這我可就放心啦!」 南夏雷道:「我還是不明白,你為什麼要試我氣力?」曲英在他耳邊悄聲說道:「我要你立即逃跑!」 原來曲英深知南夏雷一定不會投降的,所以她已下了決心,要和南夏雷私逃。哥哥要她勸降的說話,她根本就沒有說。 南夏雷吃了一驚,苦笑道:「要我逃走?嘿,只怕是插翼難逃吧?」 曲英道:「後門已經停著一輛馬車,我送你出城。」 南夏雷道:「你哥哥知不知道?」曲英道:「當然是瞞著他的。」南夏雷道:「那麼會不會連累你的哥哥?」曲英道:「是我和你走的,他可以將事情推到我的身上。他究竟還是副元帥,料想拓跋赤也不敢怎樣將他為難。」 南夏雷道:「那麼你呢?你怎向哥哥交待?」曲英道:「我出了城,當然也是不會再回來的了。」南夏雷道:「你去那兒?」曲英粉頸低垂,輕聲說道:「你去那兒,我就跟你去那兒。」 南夏雷心中甜絲絲的,不知不覺地握緊她的手,說道:「為了我,你要放棄富貴榮華,受苦受難,而且說不定從今之後,你就不能再回家了,你都想過了麼?」 曲英道:「過去我是回紇的一個『格格』,到處有人奉承,我的確是心滿意足。但這個月來,我從吐谷渾來到幽州,又在鄉下接觸過許多你們的老百姓,我才知道我的富貴榮華,是在許多無辜的百姓苦難上堆起來的,這樣的富貴榮華,只能令我感到恥辱,感到痛苦,我是決意不要它了。」 南夏雷歡喜之極,說道:「好,你有了這個決心,從今之後,咱們就不是敵人,而是朋友了,嗯,曲姑娘,我真不知該怎樣報答你才好。」 曲英道:「既然是朋友,還說什麼報答?你救了我的命,我又應該怎樣報答你?」 南夏雷道:「對,對。那倒是見外了。『報答』二字,咱們今後彼此都不再提。」兩人心意相通,心中都是無限歡悅。 南夏雷忽地放開曲英的手,說道:「我好像聽到什麼聲音,你有侍女同來麼?」曲英道:「沒有。」南夏雷道:「外面似乎有人,不知會不會是你的哥哥來此偷聽?」 曲英打開門一看,並無人影,笑道:「我哥哥不會做這樣的事的,是你多疑了。事不宜遲,咱們走吧!」 南夏雷心想:「或許當真是我聽錯,是老鼠從屋頂跑過也說不定。曲離在自己的家中,的確也是無須伏在屋頂偷聽的。」原來南夏雷剛才隱約聽得屋頂上有極輕微的聲響,他是個武學的大行家,一聽不由得不懷疑是有輕功高明的人伏在屋頂。 南夏雷心裏想道:「若給曲離發覺那就插翼難逃。唉,反正我這條性命也是準備豁出去的了,既有這個機會,試試何妨?」於是說道:「好吧,我和你逃走便是。但怎樣個走法呢?」 曲英道:「委屈你點兒,充當給我趕車的家丁,我都已準備好了。」說罷拿出一套回紇武士的衣裳,南夏雷到屏風後面換上,曲英恐怕他擔憂,給他解釋道:「城裏認識你的人只有沙鐵山、北宮橫、西門旺、司空猛這幾個人,他們是不會在街頭巡邏的。我們家的附近,或許會有帥府的密探,但他們絕想不到你會這樣大膽,敢充當我的家丁,公然駕車,招搖過市!」 南夏雷笑道:「曲姑娘,我也想不到你竟是深通兵法,這一著正是可以叫做:實則虛之,虛則實之。行險則用奇兵,這實在比我躲在車裏安全得多。」曲英笑道:「不必多談兵法了,走吧。」 曲英帶領南夏雷悄悄走出後門,上了馬車,故意捲上車簾,讓街上的行人都可以看得見她。南夏雷穿著回紇武士的眼飾,頭上戴著風帽遮過了半邊面孔。此時已是將近三更時分,街上極少行人。巡邏的兵丁看見是從曲副元帥家中出來的馬車,慌忙讓路。南夏雷手執馬鞭,坐在馭者的位置,大聲吆喝著趕車,馬車在長街疾馳而過。南夏雷的本領雖未恢復,但普通人的氣力則已是恢復了,趕車並不費力。 不料剛走過兩條街,前頭有一小隊回紇巡邏兵忽然當街攔住,曲英大怒,伸頭出來喝道:「你們瞎了眼睛嗎!竟敢阻攔我的車駕?」 那隊巡邏兵隊長上前說道:「小的不敢。但不知這麼夜了,格格卻要到那兒去?」曲英怒道:「你管不著!走開!」 那隊長卻不走開,又說道:「小的不敢麻煩格格,但請格格許我問這位駕車的大哥幾句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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