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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九二


  沙鐵山笑道:「你嫌我生得醜是不是?不過,你誤會了,不是我自己要你,我是想讓你當上王妃!」曲英怔了一怔,暫且忍住了氣問道:「什麼王妃?」

  沙鐵山道:「哈,你動了心麼?實不相瞞,我和回紇的大元帥拓跋赤是好朋友,拓跋赤是親王的身份,你長得這樣標緻,他見了你一定會喜歡的。我帶你去見他,只要你哄得他歡喜,還怕當不上王妃?」

  曲英冷笑道:「好,你說得這樣好,我跟你去了!」突然拔出雙刀,就向沙鐵山攔腰斬去。

  沙鐵山一個「移形換位」,只聽得「唰」的一聲響,衣襟的下襬已給她左手的長刀削去了一幅。原來沙鐵山因為在受傷之後,身法已是不及從前的靈活,又因猝不及防,所以險些給曲英砍中。

  沙鐵山吃了一驚,卻自笑道:「看不出你倒還有兩下子,不過,你要想傷我,那還是不夠的。對不住,你不肯依從,我只有活捉你了。」

  曲英雙刀盤旋飛舞,暴風驟雨般的向沙鐵山橫劈直斫,心裏想道:「這樣的人要他何用,殺了他,我再告訴哥哥。」沙鐵山在她猛攻之下,一時倒也不敢太過近身。但沙鐵山的本領畢竟是比她高得多,雖然受了傷,曲英仍是奈他不了。

  沙鐵山去了輕敵之心,用「移形換位」的本領謹慎對付,曲英連劈了數十刀,可是再也沾不著他的衣裳了。

  曲英連日來心中鬱悶,精神本來就不大好,打了一炷香的時刻,不覺感到頭暈眼花,黃豆般的汗珠也從額角滴下來了。沙鐵山笑道:「放下你的刀子吧,何必受這份活罪。」曲英緊咬銀牙,拼死苦鬥。

  激戰中沙鐵山大喝一聲「撒刀!」五指合攏,一招「手揮琵琶」,在曲英手背一拂,曲英左手的長刀噹啷墜地。沙鐵山飛起一腳,緊跟著又把曲英右手的短刀踢落。曲英氣怒交加,就在這雙刀脫手之時「哇」的一口鮮血噴了出來。

  沙鐵山本來就要抓著她的,見她狂吐鮮血,倒是不覺一驚,雙手停在半空,未敢抓下。就在此時,只聽得有個人大喝道:「好不要臉的臭賊,欺負一個單身的女子!」沙鐵山回頭一看,只見一個器宇軒昂的漢子,已經進了廟中。這漢子不是別人,正是南霽雲的長子南夏雷。

  曲英口吐鮮血,此時已是渾身無力,再也支援不住了。沙鐵山手一鬆開,曲英就禁不住「咕咚」一聲,倒在地上。

  南夏雷見此情形,勃然大怒,喝道:「沙鐵山,你真是無恥已極,以幫主的身份,傷害一個女子,你不害羞,我也替你害羞!」

  沙鐵山老羞成怒,冷笑說道:「姓南的,你有多大本領,敢來多管閒事?好吧,你是好漢,你要打抱不平,那就來吧!」南夏雷怒不可遏,刀光一閃,一招「力劈華山」,便向沙鐵山當頭劈下。沙鐵山也想先發制人,雙掌齊發,左右開弓,猛擊南夏雷的太陽穴。

  雙方來勢都急,眼看就要兩敗俱傷,在這性命俄頃的剎那,終於是沙鐵山膽氣較怯,百忙中一個「移步換掌」,避開了南夏雷的快刀。「嗤」的一聲,刀鋒劃過,沙鐵山的衣袖給南夏雷削去了一幅,南夏雷頭上紮著的英雄巾也給沙鐵山撕下。這一招當真是驚險絕倫,曲英看得花容失色,一顆心幾乎要從口腔裏跳了出來,暗自想道:「這位少年俠士不知是什麼人,竟然肯為我一個不相干的女子拼捨性命,真是難得!」

  沙鐵山號稱「七步追魂」,移步換掌,變招快速之極,一退復上,以「綿掌擊石如粉」的功夫迅襲南夏雷後心,南夏雷反手一刀,刀鋒給他掌力盪歪,沙鐵山一個盤龍繞步,又已轉到了他的正面發掌。頓時間,只見四面八方都是沙鐵山的影子,小小的一座破廟之內,兩人交手,就似千軍萬馬追逐一般。

  沙鐵山打得快,南夏雷也並不慢,他的家傳快刀乃是武林一絕,沙鐵山一口氣攻了七掌四十九式,南夏雷也還了八八六十四刀。雙方旗鼓相當,誰也傷不了誰。

  曲英爬到牆邊,倚牆觀戰,她看得心驚膽戰,卻又不能不看,心中不住的在叫:「諸天菩薩保佑、諸天菩薩保佑,保佑這少年俠士得勝!」但關心者亂,沙、南二人本是旗鼓相當的,在她的眼中,卻只見到沙鐵山著著搶攻,似乎南夏雷就要抵擋不住,曲英一著急暈了過去。

  南夏雷恐怕沙鐵山傷害曲英,不免要加多幾分小心為她防護。南夏雷以快刀絕技,把沙鐵山迫得不能靠近曲英,沙鐵山乘機作出聲東擊西的姿態,引南夏雷分神去照顧曲英,乘機大搶攻勢。

  南夏雷要分神照顧曲英,這是他不利之處。但沙鐵山也有不利之處,他是昨日才受了傷,傷還未癒,今日又經過了一場惡鬥的。兩人的功力本來大致相當,雙方武藝也各有所長,但由於沙鐵山已是強弩之末的關係,過了百招之後,沙鐵山已是漸漸感到氣力不加,大受南夏雷快刀的威脅了。

  沙鐵山再鬥一會,腦袋的傷口受了震盪,疼痛欲裂,心裏暗叫「不妙!」自忖:「久戰下去,只怕要敗在這小子刀下。好漢不吃眼前虧,只好把這到口的饅頭扔了。嗯,三十六計,還是走為上計!」仗著超卓的輕功逃出廟門。

  曲英悠悠醒轉,眼眸乍啟,只見自己是倒在南夏雷的懷中。回紇的習俗,男女是自由來往,所謂「男女授受不親」這一套,在回紇是根本不存在的。但雖然如此,曲英畢竟是在她有生以來,第一次和男子這樣的親近,於是在她蒼白的臉上,不由得泛起了一片嬌紅。

  南夏雷是俠義心腸,救人要緊,此時自是心無雜念。他見曲英睜開了眼,這才放下了心上的一塊石頭,說道:「好了,你醒過來了。把這顆藥丸吞下去吧,歇一會我再替你料理外傷。」

  南夏雷身上帶有空空兒送他的一顆小還丹,這是空空兒從少林寺偷來的功能醫治內傷的絕妙靈丹。曲英吞下了小還丹,心神稍定,精神也漸漸恢復了幾分。

  南夏雷脫下外衣,讓她作為枕頭。曲英道:「多謝俠士救命之恩,不知恩公高姓大名?」南夏雷說出了自己的姓名,問道:「姑娘,你貴姓,那裏人氏?你可是義軍中的女豪傑麼?」

  曲英又是歡喜,又是羞慚,原來南夏雷因為是武學世家,他的父親南霽雲當年曾威震回紇,而南夏雷本身在出道幾年之後,亦自聲名遠播,曲英在回紇也曾聽過他的名字。曲英心想:「原來他就是南夏雷!有其父必有其子,他果然不愧是英雄之後。可惜我卻不是他想像的義軍豪傑。」

  曲英當然不敢對他說出自己的身份,當下含糊答道:「我是本地人,姓曲名英,想到幽州投親的。恩公,你是義軍的嗎?」

  南夏雷心道:「姓曲這個姓倒是很少。」但他當然也絕想不到曲英會是回紇元帥曲離的妹妹,於是說道:「我是要來投奔義軍的,如今尚未找著。義軍中有我的一位好朋友名叫段克邪,你可曾聽過他的名字?」

  曲英道:「聽過的。聽說他已經從師陀回來了。」南夏雷道:「你可知道義軍的所在麼?」曲英道:「我不知道。」南夏雷道:「那你怎麼知道段克邪已經回來了?」

  曲英道:「幽州城外常有義軍的踪跡,我雖然不知道他們的所在,但也常聽得鄉人談論義軍的事蹟。段大俠是義軍中有名的英雄,這裏的人差不多都知道夏侯英和他的名字的。」

  南夏雷喜道:「原來如此。我正要找尋義軍,待你好了,咱們一道去吧。多向老百姓探問,總可以找到的。」南夏雷因為聽得曲英自稱是本地人,他想由曲英去探問更方便些。

  曲英卻誤會了南夏雷的意思,心裏想道:「唉,你雖然喜歡和我作伴,可惜我卻不能和你作伴。」

  原來她不但知道段克邪的名字,還知道段克邪是空空兒的師弟,而空空兒則是認識她的。曲英心想:「若是我和你去見段克邪,我的身份馬上就要戳穿。那時只怕你要把我當作仇人了。」

  南夏雷見她沉吟不語,也誤會了她的意思,說道:「姑娘,敢情你是不願意投入義軍麼?」

  曲英忙道:「不是的,不是的,但我要先見了爹娘再說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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