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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三〇


  沙鐵山換的這招乃是分筋錯骨手法,用於近身肉搏,霸道之極。獨孤宇喝聲「來得好!」身形一晃,摺扇合攏,絲毫不讓,反而跨上一步,疾點沙鐵山的「太陽穴」。

  此時雙方已是即將碰上,倘若大家的招數都不落空的話,獨孤宇的一條左臂會給沙鐵山扭斷,沙鐵山的「太陽穴」也會給他點個正著。折了一條臂膊不過殘廢,「太陽穴」卻是人身死穴之一,決不能讓敵人點中的。

  沙鐵山的本領也真了得,就在這危機瞬息之間,又已身移步換,一個盤旋,從獨孤宇身旁竄過,而且還向他發了一掌。

  這一掌卻是「綿掌」功夫,柔中帶剛,功力深時,可以擊石如粉。獨孤宇摺扇點空,只能用左掌接招,兩人的功力本來不相上下,但獨孤宇左掌的勁道卻是不及沙鐵山的右掌,給他推開了兩步。

  兩人電光石火般的交換了幾招,每一招都是性命相搏,驚險絕倫。此時雙方由合而分,想起剛才的險處,兩人都是不禁出了一身冷汗。

  仇敖在旁邊也看得呆了,沙鐵山喝道:「還不快上,並肩子宰了他。」

  沙鐵山本來有言在先,是要與獨孤宇單打獨鬥的,此時他自忖獨自戰不下對方,只好自食前言,不顧幫主的身份,要仇敖與他聯手了。

  仇敖方始瞿然一省,連忙刀交左手,搶上來與沙鐵山夾攻獨孤宇。沙鐵山的武功與獨孤宇相較,乃是各有所長,不相上下。加上一個仇敖,當然大佔便宜。幸而仇敖傷了右手,左手刀法,無形打了折扣。獨孤宇雖處下風,還能應付。

  鮑泰給呂鴻秋的銅鈴打著虎口,躲到一旁揉搓,此時手臂方始能夠恢復動彈。他不敢再去惹呂鴻秋,又不好意思袖手旁觀,於是拾起了刀,也上去參加圍攻獨孤宇。他打的是如意算盤,一來以三敵一,必操勝算,二來倘若呂鴻秋暗器打來,也有大哥二哥應付。

  呂鴻秋扶起了褚葆齡,見她面帶病容,吃了一驚,說道:「褚姑娘,你還能夠騎馬嗎?」褚葆齡道:「料想無妨。」

  呂鴻秋道:「好,那麼你上馬先走,在前面等我,我隨後就來。」褚葆齡那一匹坐騎頸上套著繩圈,但因無人拉緊繩圈,對它也就並無妨害。此時它已走到主人的身邊。

  褚葆齡自知不堪再戰,恐怕要連累他們分神照顧,只好聽呂鴻秋的話上馬先走。呂鴻秋拔出了柳葉刀,冷笑道:「好呀,你們這夥下三濫的臭強盜,想要恃多為勝,且叫你們知道我的厲害!」

  呂鴻秋用「天女散花」手法打出九顆銅鈴,跟著又是九顆,三顆三顆一組,分打對方三人的上中下三處穴道。呂鴻秋的本領不是第一流,但她的暗器手法卻是一等一的功夫。

  這一來登時把沙、仇、鮑三人的合圍之勢打亂。沙鐵山使出「移形換位」的奇妙步法,或接或避,使得呂鴻秋打向他的六顆銅鈴全都落空。仇敖把大刀舞得風雨不透,他還可以應付過去。鮑泰可就慘了,他本來是想倚仗大哥二哥給他抵擋的,那知呂鴻秋用了這麼一個打法,沙、仇二人自顧不暇,那裏還能顧他?鈴聲叮噹,勾魂懾魄,鮑泰心亂意亂更手忙腳亂,他使出渾身解數,只顧得了防護穴道,卻不料一顆銅鈴忽地朝著他的面門打來,「噹」的一聲,將他的兩齒門牙打落,登時把鮑泰變成了個滾地葫蘆。這倒不是那顆小小的銅鈴的力量將他擊倒的,而是因為他害怕後面的銅鈴再來打他的穴道,故而只好不顧體面,自己把自己變成了個滾地葫蘆,以便避開暗器的。

  仇敖大怒,喝道:「臭婆娘,就只懂得暗器傷人!」揮舞大刀,衝上去便向呂鴻秋猛斫,意圖近身搏鬥,使她騰不出手來發放暗器。

  呂鴻秋冷笑道:「好,我就與你比一比刀。你這把大刀也未必嚇得了人!」

  呂鴻秋用的是柳葉刀,長不過三尺,鋒刃不到兩指之寬。仇敖那把大刀卻有七尺多長,三十六斤之重,儼如「關帝廟」裏周倉捧的那把大刀。

  仇敖恃著刀重力沉,呼呼呼連劈數刀,滿以為只要呂鴻秋的柳葉力給他碰著,就一定會給他打落。那知呂鴻秋的柳葉刀雖然短小,使起來卻是靈活之極。仇敖非但不能打落她的兵刃,反而給她迫得有點手忙腳亂。

  仇敖是追魂幫中的第二把好手,武功本來不弱,與呂鴻秋相較,一個勝在氣力沉雄,一個勝在刀法靈活,本來也是各有千秋。但仇敖一來吃虧在從未見過呂鴻秋的這路刀法。二來更吃虧的是他給獨孤宇削掉了右手的一截指頭,如今用的是「左手刀」,刀法固然不夠純熟,氣力也打了折扣。

  激戰中呂鴻秋一招「彩鳳奪窩」,欺身進迫,刀尖直刺他的心窩。仇敖刀長,必須退後幾步,才能橫刀封她。呂鴻秋刀鋒電轉,「上手刀」倏的改為「下手刀」,唰的一刀,就刺中了他的大腿,仇敖一聲大吼,登、登、登的接連退出了六七步。幸而他退得快,呂鴻秋的氣力也弱,這一刀刺得不深,但仇敖已是不敢戀戰。

  沙鐵山與獨孤宇的武功各有所長,鬥得仍在相持不下。但鮑泰受傷,仇敖敗走,剩下沙鐵山一人,當然亦已是無心戀戰了。

  呂鴻秋斥道:「你們這些下三濫的臭賊,若還為非作惡,下次碰上了我,決不輕饒。」她記掛著褚葆齡,當然也是無暇去追他們的了。

  沙鐵山這夥人跑了之後,獨孤宇夫婦倆跨上坐騎,趕忙去找褚葆齡。獨孤宇途中笑道:「那兩個使刀的漢子也還罷了,和我對敵的那個大鬍子,武功頗是不弱,我看他們應該是有點來頭的人物,恐怕不能說是下三濫的小賊呢。」

  呂鴻秋道:「他們三條大漢,欺負一個小姑娘,管他武功再高,也是下三濫的臭賊。我說他們是『臭』賊,不是說他們是『小賊』。」

  獨孤宇外號「鐵扇書生」,喜歡掉兩句文,笑道:「不錯,一字之誅,嚴於斧鉞。你說得有理,他們是一班臭賊。但卻不知褚姑娘是怎麼惹上了這班臭賊的?」

  呂鴻秋道:「我倒在奇怪,劉芒為什麼不是與她一道?若是他們兩人同在一起,她也不至於吃這麼大的虧了。嗯,已經見著她了,咱們這就上去問她吧。」

  褚葆齡意外地碰上了獨孤宇夫婦,不由得心意彷徨,情懷歷亂。「獨孤宇是劉芒的叔叔,我若果跟他們夫妻一起,將來總是難以避免和劉芒見面。」褚葆齡心想,而她又正是不願意再見劉芒。

  褚葆齡正自心亂如麻,獨孤宇夫婦已經來到。呂鴻秋見她雙頰火紅,吃了一驚,說道:「褚姑娘,你的病似乎很不輕呢?」褚葆齡道:「不,我已經覺得好多了。」獨孤宇道:「你下來,我給你診一把脈。」

  獨孤宇頗通脈理,診斷之後,說道:「你可是感到有點鬱悶麼?」褚葆齡不能否認,只好點了點頭。獨孤宇道:「這就對了。你這病是由於內憂外感加上疲勞所至。病倒沒有什麼緊要,只要心中開朗,調養幾天,也就好了。我有自製的小還丹,功能固本培原,你吃一顆,可以不必另服其他的藥。」

  獨孤宇夫妻是知道她的家破人亡之事的,只道她是為了爺爺之死所受的刺激,殊不知道雖是原因之一,卻並非全部原因。

  呂鴻秋頗感詫異,問道:「此地離穆家莊不到百里,聽說前天是穆莊主的花甲大壽,你想必是到過穆家莊拜壽的了?你有沒有見著劉芒?」

  褚葆齡咬著嘴唇,忍著眼淚,說道:「見著了!」呂鴻秋更是奇怪,說道:「劉芒是怎麼搞的?不將你留下,又不和你同走?好,咱們一同到穆家莊去,我倒要問一問他!」正是:

  情海風雲多變幻,卻教豪俠也難猜。

  欲知後事如何?請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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