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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一九


  就在此時,又一個丫鬟走了進來。

  這個丫鬟走了進來之後,將房門關上,神色張皇的對龍成香說道:「請少夫人進內室說話。」龍成香怕引起褚葆齡的不快,說道:「都不是外人,但說無妨。」

  那小丫鬟應了一個「是」字,走到龍成香跟前,但卻不是大聲說話,而是在她耳邊悄悄耳語。

  褚葆齡看不慣她們這種鬼鬼祟祟的態度,心裏極不舒服,「哼」了一聲,想道:「你們有事要瞞著我,不該當我面做出來。好呀,你們既然嫌我在此,我還何必再留在此地惹你們討厭?」

  褚葆齡正要發作,忽見龍成香的面色「唰」的一下變得雪白,驚恐的神情,比那丫頭更甚,看得出絕非假裝。

  褚葆齡要走的說話未曾說出來,龍成香已先說出,勸告他們走了。龍成香咳了一聲,臉色白裏泛紅,驚慌之中又帶幾分尷尬的神情說道:「展少俠,褚姑娘,實在抱歉之至,兩位遠來,我們不能盡地主之誼,只因,只因……我們這裏有了一點麻煩的事情,不便多留兩位,請兩位體諒。這件事我以後再向兩位解釋。」話中之意,是要他們立即便走。

  褚葆齡冷笑道:「何必解釋?我們來得冒昧,主人家不歡迎,我們還能賴在你們這裏嗎?你還是乾脆的下逐客令,我已是感激不盡了。好,小承子,咱們走吧!」

  龍成香道:「褚姑娘請莫誤會,唉,這實在是事非得已,對不起你們。」

  她情急之下,已經想要說出原因,但話到口邊,仍然吞了下去,只是唉聲嘆氣。

  褚葆齡不發一言,便即去自己打開房門。龍成香叫道:「褚姑娘,且慢,我帶你們從後門出去。」

  褚葆齡怒道:「我們光明正大地來,有什麼見不得人的?我從大門來,也要從大門出去,我倒要看看誰敢阻攔?」

  龍成香大為著急,迭聲道:「不是這個意思,不是我們要和你們作對,只怕當真會有危險!」

  褚葆齡冷笑道:「穆家在武林中不是等閒之輩,只要你們不來與我為難,在穆府還能有什麼危險?」

  褚葆齡說話之時,已經是走出外面,展伯承比較慎重,跟在後面,說道:「齡姐,主人家也許有什麼為難之事,咱們還是聽從主人的意思吧。」

  龍成香追了出來,道:「不錯,不錯,當真是我們有了為難之事,不是我們要與你們為難。」話猶未了,褚葆齡正走到一座假山前面,忽見有一個官軍帶著四名武士,已經排列在假山之前截住他們的去路了。

  這軍官約有三十歲左右,面似玄壇,手中拿著一根水磨鋼鞭,指著展、褚二人說道:「這位是盤龍谷的褚姑娘吧?令祖褚遂是綠林前輩,我也是久仰的了。幸會,幸會。」

  褚葆齡斥道:「你是什麼東西,我們褚家從沒有與官府的人打交道,我也沒有犯你們的王法,不必怕你,你攔著我們的去路,意欲何為?」

  那軍官打了個哈哈,說道:「褚姑娘,你不認得我?嘿,嘿,姓展的小子,你總應該認得我吧?」

  剛才這軍官進穆府的時候,展伯承只看見他的背影,如今正面相對,這才認出原來就是從前在魏博道上和他交過手的尉遲俊。

  尉遲俊本是羽林軍副統領尉遲北的侄兒,他見朝廷勢弱,而魏博節度使則是藩鎮之雄,故此他寧願放棄了羽林軍的軍職,投到田承嗣的帳下,充當一名將領。那次展伯承與鐵錚等人押運寶車經過魏博,就是由他統率魏博的牙兵,攔途截劫的。

  魏博與蒲邑相隔千里,何以尉遲俊會特地趕來給穆安拜壽呢?這不是為了討好穆安,而是其中有個緣故。

  劉芒的父親劉振和綠林豪傑夏侯英八拜之交,夏侯英在綠林中獨樹一幟,有他自己的一套特殊做法。他這股綠林好漢沒有固定的山寨,專內在各個藩鎮的領域交界處活動,官府稱為「流寇」,提起夏侯英的名字就感到頭痛。由於藩鎮割據,利害紛爭,對夏侯英的這種活動方式很是有利。

  魏博節度使田承嗣想當藩鎮的盟王,夏侯英常常在他的領域之內「流竄」,他早已想把這股「流寇」剿滅的了。因此就由他出面,約相鄰的幾個藩鎮,訂下了會剿的辦法。蒲邑屬於青州節度使轄區,尉遲俊就是奉了田承嗣之命,來與青州節度使聯絡的。

  除此之外,尉遲俊還負有一個使命:偵察這股「流寇」的動向。劉振父子、夏侯英、穆家這三者之間的關係,他們已經調查清楚,穆家與夏侯英雖無來往,與劉家卻是中表之親,故而尉遲俊就藉著給穆安拜壽的機會,前來探查劉芒的踪跡,倘若能夠在穆家擒獲劉芒,那就更妙。他們也看準了穆家的弱點,穆家是富豪人家,諒他不敢與官府作對,包庇劉芒。無須興師動眾,只由尉遲俊帶領四個得力的手下同來,便已足夠。

  穆安老於世故,對尉遲俊的來意自是心照不宣。尉遲俊幾次旁敲側擊的向他打聽劉芒的消息,都給他巧妙的避過去了。尉遲俊探聽不到劉芒的消息,卻意外的發覺展伯承正在穆家。因為展、褚二人剛才在那大門一鬧,已經有人給他通風報訊。

  尉遲俊礙於穆安的情面,先不點破,佯作退席,便帶了手下闖到內院搜查,果然碰上了他們。

  且說展伯承給他攔住了去路,又驚又怒,喝道:「這裏可不是魏博,你在穆老爺的府上,也敢仗勢欺人嗎?」

  尉遲俊哈哈笑道:「你們冒充賀客,偷入穆府,我正要替穆老爺子拿你們這兩個小賊!」尉遲俊將他們說成與穆家毫無關係,撇清穆家的干連,這番話乃是說給穆康與龍成香聽的。

  穆康夫婦面面相覷,龍成香一咬銀牙,說道:「大哥,咱們不能……」底下「不能讓他們在咱們家裏捕人。」的話還未曾說出,尉遲俊已又接著說道:「說是小賊也是大賊!嘿,嘿,論年紀你們是小賊,論關係你們是大賊!你們一個是綠林大盜褚遂的孫女,一個是綠林盟主鐵摩勒的世侄,誰敢庇護你們?你們也休想意圖僥倖,借助於江湖規矩,連累穆家的人!」這番話仍然是說給穆康夫婦聽的。

  若照江湖規矩,在有威望的武林前輩家中,莫說捕人,即使是私人間的鬥毆,那也是對主人的藐視,故而尉遲俊要雙管齊下,一方面給穆家擺脫關係;一方面又對他的家人施以恫嚇。

  褚葆齡滿肚悶氣正是無處發洩,她向展伯承瞪了一眼,立即冷笑說道:「誰要仰仗穆家的庇護?哼,諒你這幾個倚仗官勢的奴才也未必就能為所欲為!好吧!你們要捉人就來捉吧!」

  尉遲俊磔磔笑道:「好,倒底是褚姑娘爽快。但你卻未免太小覷我們了,我且叫你知道我的厲害!」

  褚葆齡一劍刺去,尉遲俊的水磨鋼鞭「呼」的打出,鞭梢抖得筆直。武學有云:「槍怕圓,鞭怕直。」能把鋼鞭抖得筆直當作大槍來使,這份內力,已是非同小可。

  只聽得「噹」的一聲,褚葆齡的青鋼劍給他鋼鞭盪開,虎口隱隱發熱;尉遲俊是唐朝開國元勳尉遲恭的子孫,他們家傳的「尉遲鞭法」乃是武學一絕。尉遲俊得理不饒人,一招盪開了褚葆齡的青鋼劍,緊接著又是一招神鞭絕技,「迴風掃柳」向褚葆齡的下三路霍霍掃來。

  展伯承道:「齡姐,讓我來!」劍光一閃,身形疾起,勢如鷹隼,一招「俊鶻摩雲」,向著尉遲俊凌空刺下。尉遲俊攻褚葆齡的下三路,他就攻尉遲俊的上三路。

  這是「五禽劍法」中的一招殺手,尉遲俊識得厲害,鞭梢「唰」的似蛇頭昂起,解了展伯承這招。展伯承不待他長鞭捲到,半空中一個「鷂子翻身」,腳尖已經著地,一個「摟膝拗步」,反圈到尉遲俊背後,又是一招「李廣射石」的殺手劍招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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