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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一八


  §第二十六回 惘惘餘情隨逝水 空空妙手解恩仇

  這一戰雖然不是頂兒尖兒的好手交鋒,但由於展伯承與褚葆齡都是拼了性命的打法,卻打得比第一流高手的對陣更為兇險。

  周同與段克邪這邊一眾英雄固然是為這兩個少年暗暗擔憂。竇元那邊的人也為他們的首領吃驚不少,他們都以為竇元可以輕易取勝,那知展、褚二人的硬拼勇鬥,大大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。

  這時已是紅日當中的正午時分,兩邊的人都是不知不覺地移近鬥場,周同身為幫主,份外當心。一方面目注鬥場,一方面也在留心外間的動靜。他們是在一個小島上的,驚濤拍岸之聲從來也沒有間歇過,其他的人都沒有怎留意,但此時周同卻忽地覺得「濤聲」有異,似乎隱隱雜有鼓角之聲。在島上遠遠望去,海面隱約可見片片帆影。雙方的船隊都約好了不許靠岸的,除了各自有三隻大船將比武的人送來,可以泊在三裡海程之內的港灣,其餘雙方的船隻是至少也在十裡海程之外的。

  周同心裡道:「難道他們不守諾言,向我方的船發動攻擊?」

  船隻的數量,竇元與沙鐵山聯合起來的船隻要比周同多些,但周同的海河幫船隊設備較好。他們的船隻大部分都是「戰船」,不比竇元那邊,倒有一半是擄掠漁民的帆船來充數的。故此雙方的實力平均來說,也還是差不了多少。

  周同心想:「若是他們不惜大動干戈,也未必能夠占得了便宜。」

  不過,他之所以答應竇元在這荒島上比武,原意就是想避免全面的火拼,避免過多的部屬受到死傷的,因此,倘若當真是大規模的海戰爆發,那就大大有悖於周同的初衷了。

  這日海風頗大,濤聲鬱悶如雷,究竟是不是在十裡的海域之外有船隊交戰,一時難以判明。周同心有所疑,上前問道:「沙舵主,你們的船隻泊在何處?咱們講好的約束,你們究竟是遵不遵守?」

  他們那邊本是以竇元為主,但因竇元正在激戰之中,故而周同只能問他的副手沙鐵山。

  沙鐵山亦似有所察覺,勃然怒道:「你們搗的什麼鬼?」

  他說得更不客氣。周同眉頭一皺,心道:「難道他們當真是毫不知情?」

  便道:「咱們且別爭吵,各自派一條船去看一看如何?」

  竇元忽地冷笑說道:「沙賢弟,他們既疑心咱們,那就大家動手吧。時候不早,那有這許多工夫去和他細察是非?」

  沙鐵山最害怕的是對方的空空兒趕來助陣,因此急欲趁著空空兒未到之前,把對方的高手一網打盡。竇元的命令,正合他的心意。

  沙鐵山一聲令下,登時演成了混戰之局,雙方邀來助陣的各路英雄,各自找尋對手拼個強弱存亡,段克邪再次鬥西門旺,南夏雷、南春雷兄弟合力抵敵司空猛,司空猛左臂受了劍傷,本領打了兩分折扣,恰恰和他們打成平手,辛芷姑傷得比司空猛較為重些,吞服了一顆小還丹之後,已經養好精神,拔劍再出,相助宇文虹霓。宇文虹霓與她的手下和泰洛、丘必大那一夥人打在一起,辛芷姑加入了她們這邊,雙方也是打得個難分難解。

  沙鐵山磔磔笑道:「周舵主,竇大哥沒工夫料理。你我都是一幫之主,我替竇大哥與你單打獨鬥,決一生死吧!」

  沙鐵山自恃已得師門「七步追魂掌」的真傳,空空兒沒有來,他只忌憚辛芷姑與段克邪兩人,卻不把周同放在眼內。

  周同疑心不定,說道:「沙幫主,你不必著忙,今日之事,似乎,似乎有點不對……」

  周同懷疑是有海戰發生,想沙鐵山查明真相。沙鐵山卻有所誤會,以為周同是不屑和他作對。只聽了頭兩句話就勃然大怒道:「殺雞焉用牛刀?我鐵掌不打無名小卒,和你單打獨鬥,還是看得起你呢!」

  沙鐵山之所以甘願充當竇元的「副手」,並非是由於竇元的武功比他高強,而是竇元乃是「綠林世家」,可以在綠林中號召竇家舊部的關係。其實竇元的武功的確是比他高強,但他欠缺自知之明,心中不無「委屈」之感。

  正因他欠缺自知之明,是以他作為竇元的副手,就生怕別人瞧不起。周同叫他「不必著忙」,他誤會周同是要等待竇元,不願和他作戰。故而吼咆如雷,立刻撲上前來,掌擊周同。

  「七步追魂」,移步換掌,當真是「來如雷霆,凝如山嶽」。周同要想和他分辯,已不可能,周同見他如此橫蠻,不覺也動起怒來,喝道:「好,你要決戰,我陪你,你當我怕你不成!」

  沙鐵山飛身猛撲,周同一招摔碑手硬劈出去,大摔碑手是最剛勁的掌法,手腳起處,全帶勁風,卷得砂飛石走!

  沙鐵山見他掌力如此雄勁,暗暗吃了一驚,心中想道:「卻原來他身為一幫之主,倒也不是浪得虛名。」

  周同一掌劈下,沙鐵山身移換步,橫掌如刀,斜削出去。雙掌一交,周同的一股猛勁忽似打到虛空之處,給沙鐵山輕輕一振身體登時失去了重心。

  原來沙鐵山的「七步追魂掌」,有七種不同的掌式,隨機變化,妙用無窮。這一招他是用上乘的「借力打力」功夫,應付周同的大摔碑手。沙鐵山的內功雖然未到爐火純青之境,卻也具有「四兩撥千斤」之妙。

  周同那一掌劈出,力逾千斤,一股猛勁,突然給他卸開,重心登時失了平衡,本來非跌倒不可,幸虧周同的外功亦已練到能發能收之境,一覺不妙,就在那一瞬之間,強把大摔碑手猛勁突然煞住,左掌同時反劈,將沙鐵山的眼神一引,倏的化掌為指,駢指如戟,反手點他喉核。喉核乃是最易受到傷害的一塊軟骨。縱有護體神功,也是難以保護這塊軟骨不受傷害的,何況沙鐵山的護體神功只不過是在開始練的階段,怎敢給他戳著?沙鐵山為求自保,就顧不得同時傷敵,只好使出移步換掌的絕技,在那電光石火之間,滑出三步。周同身體重心未穩,也踉踉蹌蹌地倒退三步。旁人看來,但見他們兩人的身形倏合倏分,怎想得到他們已經過了一番性命交關的搏鬥。

  武學中有內功外功之分,一般來說,內功比較深奧難練,但若雙方都已練到登峰造極之境,那也是各有千秋。沙鐵山的「七步追魂掌」是內外兼修的功夫,周同的大摔碑手和金剛掌則是最上乘的外功。

  若論掌法的精妙,運勁的奧幻,身手的矯捷等等,都是沙鐵山較勝一籌。

  但周同的外功火候卻比沙鐵山的內功火候深得多。沙鐵山未到爐火純青之境,對他這種「金剛猛撲」的打法,就不能不有所顧忌,不敢欺身進逼,盡展「七步追魂掌」的快、狠、准、變之長了。

  兩人交換了一招,雙方都是心懷戒懼,沒有取勝的把握。再度交鋒,沙鐵山採取了繞身遊鬥的戰術,周同則以大金剛掌力把敵人拒在離身八尺之外。雙方遊鬥了數十回合,兀自旗鼓相當,不分勝負。周同眼觀四面,耳聽八方,只覺那轟轟發發的濤聲,恍如萬馬奔騰,千軍赴敵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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