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梁羽生 > 慧劍心魔 | 上頁 下頁
一一六


  哪知司空猛的武功也早已到了能發能守之境,他一迫得辛芷姑閃身,腳跟一旋,身形已是拿樁穩住,登時一個反手擒拿,掌力有如排山倒海的猛撲過來,恰好是迎上了辛芷姑的側攻。辛芷姑的劍勢給他的掌力擋了一擋,說時遲,那時快,他的大擒拿手威力已是盡數發揮,辛芷姑的三處關節七個穴道都在他掌指擒拿之下。

  辛芷姑衣袂飄飄,對方反攻得快,她也後退得快,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,雙方已是經過了反復兩次的進退。終於是司空猛踏上了三步,辛芷姑則閃過了一邊。他們兩人間的一進一退,端的達到了武學中所謂「動如脫兔,靜如處子」的境界,場中多少武學名家夢寐以求的就是這個境界,登時全場爆出震耳如雷的喝采聲。

  司空猛扭轉敗勢的這一猛撲固然是全力施為,看來狼狽一些;但辛芷姑的這一閃,看似毫不著力,其實亦是發揮了她的武學造詣,一點也不輕鬆。

  這一來雙方都是吃驚不小。司空猛心裡想道:「這賊婆娘號稱無情劍,果然名不虛傳。」

  辛芷姑心裡想道:「怪不得那日華宗岱也幾乎吃了他的虧,雖說華宗岱是久戰之餘,但這廝也果然是得了雪山老怪的真傳,委實不能輕敵。」

  雙方都已識得對方的厲害,再度交鋒,更是全力以赴,司空猛使出分筋錯骨手法,雙掌飛舞,掌力如山,指風如箭,每一招都是極其厲害的殺手。鬥到緊處,辛芷姑只覺得對方的內力從四方八面湧來,幾乎迫得她透不過氣。

  但辛芷姑亦非弱者,擋不幾招,便立即還以顏色。一手執劍,一手揮舞拂塵,以兩種性能完全不同的兵器禦敵。

  她最初只是單劍禦敵,如今添了一柄拂塵,一剛一柔,互相配合,拂塵用以防身,「無情劍」只攻不守。威力更可以發揮得淋漓盡致,等於增強一倍。

  辛芷姑的劍法,若論變化的奇詭,武林中無出其右。司空猛仗著內力強勁,教辛芷姑的劍招無隙可乘,但他既然要分出一半以上的力量防禦,他那淩厲的分筋錯骨手法,也就打了幾分折扣,急切間卻是奈何不了辛芷姑。

  雙方盡展平生所學,越鬥越烈,也越來越險,誰人稍有不慎,都有喪命之危,在險象頻生之際,不但旁人怵目驚心,交戰的雙方也都不禁心中叫苦。只怕再戰下去,誰也沒有把握取勝,也誰都沒有把握可以避免受傷。

  激戰中有一招辛芷姑稍微求勝心切,急躁了些,突然以用來防身的拂塵助攻,一劍徑刺司空猛的胸前大穴。

  司空猛一見有機可乘,猛地喝聲:「來得好!」

  一掌劈出,反手一彈,掌風劍影之中,只聽得「錚」的一聲,一溜銀光從辛芷姑頭上飛起,卻原來是一支銀簪給司空猛一指彈落,就在半空中折為兩段。

  群雄方自一驚,卻見司空猛非但沒有追擊,反而蹌蹌踉踉地倒退幾步,仔細看時,卻原來他的一臂已經受傷,袖管穿了一個小孔,血珠滴了出來。看出並非受了重傷,但畢竟是受了傷。

  南秋雷拍掌笑道:「好呀,你這廝說受了傷就向辛老前輩磕頭的,還不磕頭!」

  司空猛「哼」了一聲,回頭一指辛芷姑,似乎想說什麼,卻沒有說。奇怪的是辛芷姑也一言不發。

  宇文虹霓見辛芷姑面色有異,連忙上去扶她。仔細瞧時,只見辛芷姑嘴角沁出血絲,原來她不但是頭上的銀簪給司空猛彈落,同時還受了掌力震傷,不過她不肯示弱,把一口鮮血吞了回去,所以旁人不知她是受了傷。

  辛芷姑不肯要宇文虹霓扶她,自己走了回去。那一邊西門旺也出來接他的師弟,司空猛只是左臂給辛芷姑割了一道五寸多長的傷口,傷得其實還沒有辛芷姑之重,不過他大言在先,此時既是兩敗俱傷,深覺面上無光,也不敢說話了。

  竇元是個武學的大行家,他看出辛芷姑是受了傷,卻不知孰輕孰重,他與西門旺、泰洛等人悄悄商量了幾句,便站了出來,朗聲說道:「這一場兩方同時受了傷,一個斷了銀簪,一個碎了衣裳,就算打個平手吧。」

  周同見辛芷姑並無異議,樂得表示大方,說道:「客人們比武切磋,勝負無須太過認真,竇舵主說平手就算平手好了。貴方的朋友那位出來賜教?」

  竇元忽地縱聲笑道:「如今已是日上三竿,時候也不早啦,咱們助拳的朋友很多,一個個若比武切磋下去,只怕三日三夜也打個不完,今日是咱們兩幫的生死之鬥,依我之見,也不必逐個麻煩朋友了,來個痛痛快快如何?」

  周同劍眉一豎,說道:「竇舵主,你意欲如何?」

  竇元哈哈笑道:「依我之見麼,最好就是來個快刀斬亂麻!周舵主咱們兩個『正主兒』作一場生死戰,咱們兩邊的人,不論是本幫的兄弟也好,請來的客人也好,倘若不甘寂寞,也盡可各自找個對兒,殺個痛痛快快!」

  竇元提出的辦法其實即是雙方混戰,不過在混戰中也有例外,這個「例外」,即是他要和周同單打獨鬥,決一生死。

  原來竇元默察雙方的實力,一場一場單打獨鬥的話,對方的段克邪夫妻是幾乎可以立於不敗之地,倘若空空兒也趕了到來,更是無人能夠敵他。但論高手之多,自己這一邊卻勝過對方,所以混戰的話,就決不會吃虧。至於說到他自己,他是完全有自信可以擊敗周同的。

  周同也自知未必打得贏竇元,但他是一幫之主,且又有言在先,當然也不甘示弱,於是說道:「好,我與你先打一場,決了生死再說。免得連累多人。」

  周同的意思是他們兩人決了生死之後,雙方的混戰都可以避免。原來周同也有獨門絕技,他是拼著與竇元兩敗俱亡的!

  竇元正合心意,大笑道:「這就更爽快了!好,就這麼辦!」

  他們兩人正要下場,展伯承與褚葆齡忽地雙雙躍出場心,叫道:「且慢!姓竇的,你說過的話算不算數?」

  竇元怔了一怔,怒道:「你這兩個小鬼頭也來搗亂!我說了什麼話不算數了?」

  展伯承道:「你不是說過今日要讓兩邊的人,各自有冤報冤,有仇報仇的嗎?好,我現在就要找你報殺父母之仇!」

  竇元冷笑道:「當時我本要殺你全家的,饒了你的小命,我已手下留情了。那時,你媽對你是怎麼說的?」

  展伯承道:「當時,你中了我母親的暗器,要我家解藥交換性命,這才不對我斬草除根,我可不領你的情。不錯,我媽是說過不許我報仇,但她也有言語交代分明,以後不許你傷害我的。但你到盤龍穀傷了我的褚爺爺,又要殺我。哼,只許你殺我,就不許我報仇嗎?」

  褚葆齡接著說道:「我爺爺受了你的暗算,因傷致死,你我之仇,也是不共戴天!」

  褚葆齡說了,兩人又同聲說道:「周舵主,我們的血海深仇是非報不可,只好請你原諒我們打岔了。寧可我們戰死在這姓竇的手下,這一場你卻是非讓我們不可。要不然,你殺了這個姓竇的,我們的冤仇卻向誰報?」

  周同本來準備與竇元拼個生死存亡,不願牽連別人的,但見他們如此堅決,執意報仇,這種父母、祖父被害的血海深仇,按武林規矩,別人也是不能勸阻的,因此周同儘管在為他們擔憂,也只好退下去先讓他們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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