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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四


  段克邪倒是有點詫異,心裡想道:「事有輕重緩急,華老前輩當然是知道我們記掛鐵錚,這才跑來報訊的。但他為何在報訊之前,先跑一趟魏博城?難道另外有更為緊要之事,不能押後麼?」

  華宗岱笑道:「我開了這麼一個玩笑,是有點不大應該。但好在我可以將功贖罪。段世兄,我還想請你在這裡住一天呢。」

  段克邪道:「那麼,我就先回去捎個信兒,免得他們掛慮。」

  華宗岱笑道:「說不定今天這裡還有一場好戲上演,我怕你錯過機會。你若是明天回去,我還可以讓你帶點東西回去,叫方辟符他們驚喜一番!」

  段克邪心中一動,說道:「我帶鐵錚回來,他們也一定會感到意外的驚喜了。難道還有什麼東西勝得過帶人回去麼?」

  華宗岱道:「當然任何寶貴的東西都比不過鐵賢侄。但鐵賢侄的傷大約還要我給他調理幾天,明天恐怕他還不能隨你回去呢。」

  段克邪道:「那麼,華老前輩要我帶回去的是什麼東西?」

  華宗岱笑道:「段世兄,你們最想要回來的是什麼東西?」

  段克邪恍然大悟,說道:「華老前輩,你是說那一車珍寶?但你卻怎能在今天便要回來?」

  華宗岱笑道:「不必我親自去向田承嗣討取,他自會給我送來!」

  段克邪莫名其妙,道:「恕我愚昧,我實在是猜不透華老前輩的神機妙算,請老前輩給我揭開這個悶葫蘆,免得我瞎猜了。」

  華宗岱道:「這也不是什麼神機妙算,只能說是一個偶然的僥倖。昨晚我救了鐵錚之後,曾悄悄的到暖香閣那邊打了個轉,我是知道了方辟符已經到來,我這才放心帶鐵錚逃走的。」

  段克邪道:「是。老前輩剛才已說過了。」

  華宗岱道:「不錯,但我還沒有告訴你一件事情,我從暖香閣附近經過,正巧遇上田悅在眾武士圍擁之下,遙遙觀戰,我躲在假山後面,我看得見他們,他們卻看不見我。

  「我看了方辟符的武功,我知道他是不必我幫助他的,但他們已給發現,眾寡懸殊,方辟符武功雖高,要想活捉田悅,我看也是絕不可能。我既然恰遇上田悅,我當然不肯把他放過了。」

  段克邪猜疑不定,心想:「難道華老前輩把田悅活捉了?可是他縱然本領高強,也絕不能把兩個人帶出節度府呀?」

  華宗岱笑道:「我當然不能活捉田悅,但我因鐵賢侄中的毒箭,卻忽地觸動靈機,何不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?

  「我平生不用毒藥暗器,但事有湊巧,這次我重履中原,臨行之前與一位朋友告別,這位朋友是善於使毒的,談及天下各種毒藥暗器,他說他新近制煉的一種毒針,論毒性雖不是頂厲害,但卻極為古怪。初著針時,毫無所覺,要過一個時辰之後,毒性方始顯露。毒性一發,奇癢難當,要過七六四十九天,方始死亡。最合于懲戒惡人之用。我聽他說得這麼有趣,遂向他討了幾枚,連同解藥,藏在身上,不想晚昨剛好派上用場。

  「我躲在假山背後,悄悄的把毒針射出,距離十數丈外,好在未失準頭,毒針射進了田悅肘尖的『鼠突穴』,那是人身最易感覺麻癢的地方,一旦發作起來,比別的地方更為厲害。

  「但當時由於我用的力度恰到好處,田悅這廝卻是毫無知覺,我見他揉了一下手臂,大約他還以為是什麼小蟲叮了他一口呢。哈,哈!」

  段克邪聽得也不禁駭然,心想道:「一枚份量極輕的梅花針,打到十丈開外,黑夜之中,認穴不差毫釐,且又要對方毫無知覺,這樣高明的暗器功夫,只怕我的師兄也未能夠這樣恰到好處。」

  當下笑道:「癢比痛更難抵受,田悅這廝現在恐怕已在坐臥難安了。」

  華宗岱笑道:「何止坐臥不安,這毒性一發作,他不滿地打滾才怪。他是昨晚四更中的毒針,天一亮就要發作了。」

  段克邪恍然大悟,說道:「華老前輩,你今朝一大清早進城,莫非就是向田承嗣送信?」

  華宗岱道:「不錯。我把信射入節度府中,告訴田承嗣,他若是還要他這個寶貝兒子的性命,就趕快將那一車珍寶拿來交換解藥。信中附有地圖,要他派人把那輛寶車給我送到這兒。我還告訴他,珠寶要原封不動交來,倘若少了一顆,我就少給一分解藥。」

  段克邪笑道:「痛快,痛快!田承嗣只有這一個寶貝兒子,一顆解藥換一車珍寶,諒他不敢不依。」

  話猶未了,已是隱隱聽得車馬之聲,華宗岱笑道:「來得好快啊!」

  當下眾人一同走出門外,只見塵沙滾滾,果然有一隊官軍押著一輛大車走進山谷。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提著獨腳銅人的軍官,正是節度府中的第一高手北宮橫。

  華宗岱哈哈笑道:「北宮將軍,難得,難得,咱們今日又會面了。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!」

  北宮橫道:「華宗岱,今日暫且讓你得意,算你手段高強,我奉命來與你交換解藥了。」

  段克邪道:「華老前輩,且慢交換,待我與錚侄先看一看,看他們有否弄假。」

  段克邪拉著鐵錚,就要登車檢查。車上本來有四個護送的軍官,都是節度府中的出類拔萃之士,這次田承嗣被迫將已經到口的饅頭又吐出來,連他們預定可以分得的一份賞賜也斷送了,他們心中正在氣憤,此時見段克邪大模大樣的要來檢查,焉肯順從?

  四個軍官排列車前,明晃晃的刀槍劍戟一齊指著段、鐵二人,為首的喝道:「解藥未曾交出,你就要先來啟封查看麼?那有這個規矩?」

  段克邪冷冷說道:「你們懂不懂江湖規矩?這是你們來求交換,當然得讓人家驗貨。老實說,我也相信田承嗣不過,非得查看不可,快快讓開!」

  鐵錚滿面病容,一看就知傷還未愈。段克邪也不過二十多歲的俊秀少年,這四個軍官不知他的來歷,那裡將他放在心上?

  北宮橫乃是奉命來交換解藥的,本來不想節外生枝,誤了正事,但轉念一想,「這少年意態驕橫,讓手下挫挫他的威風也好。」

  北宮橫也不知道段克邪是何許人,是以並不出聲攔阻。

  北宮橫以為段克邪受到阻嚇,定然不敢登車。那知段克邪一手拉著鐵錚,仍是若無其事就要從那四人中間硬擠過去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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