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梁羽生 > 還劍奇情錄 | 上頁 下頁
三八


  上官天野叫道:「韻蘭姐姐,你回去那兒?」剛剛移動腳步,卻被那四個人一齊攔住。

  公冶良道:「看在蕭姑娘的份上,饒你一條小命,達摩劍譜,還不拿出來麼?」上官天野道:「什麼達摩劍譜?」公冶良冷笑道:「你這小子故作癡呆,想裝蒜麼?什麼達摩劍譜?牟獨逸三十年前巧取豪奪的那本劍譜,不是達摩劍譜是什麼?」上官天野道:「我也正要尋這本劍譜,拿什麼給你?」公冶良道:「難道牟一粟還能將這本劍譜帶到棺材裏去?你是武當派的掌門,不在你的手中還在那兒?」蕭韻蘭聽得莫名其妙,攔著了公冶良道:「既然是他們武當派的劍譜,咱們要它作什麼?這豈不壞了我爹爹的名頭?」

  公冶良微現詫色,「噫」了一聲道:「蕭姑娘,你爹爹還沒有向你說過嗎?這達摩劍譜本來就不是牟獨逸應得的東西!」

  蕭韻蘭道:「難道這劍譜竟是我爹爹的?我可從沒有聽爹爹說過什麼達摩劍譜。」

  褚英道:「本來這劍譜既不是牟獨逸的,也不是你爹爹的,不過到了今天,與這劍譜有關的人都已死了,除了你的爹爹之外,誰也不配做這劍譜的主人。」

  雲素素伏在大樹之上,這些話全部都聽入耳中,不覺暗暗詫異,心道:「我媽媽當年助我爹爹偷了她外家這部劍譜,為了此事,我媽終日抱憾,我媽媽絕不會騙我。這劍譜怎麼會不是我外公的?」雲素素詫異,上官天野更是詫異,雖然畢凌風也對他說過,這劍譜不該屬於他師祖所有,但畢凌風卻說,這創譜乃是一個異人遺留給與他師祖齊名的一位當代大俠的。與他師祖齊名的當代大俠,只有一位陳定方,卻又怎的會纏上蕭韻蘭的父親?

  蕭韻蘭也是同樣的莫名其妙,褚英笑道:「姑娘若不明白之處,回去問你爹爹自然知道,咄,這小子得了性命、劍譜還不捨得拿出來嗎?」後面這兩句話是向著上官天野說的。

  上官天野煩躁之極,大聲叫道:「什麼劍譜都不關我的事。好,告訴你們,達摩劍譜就在雲舞陽手上,你們要就自己去拿,別再麻煩我了。我只想和韻蘭姐姐安安靜靜的說幾句話。」

  常山龍面色一沉,叫道:「雲舞陽,他在那兒?」上官天野道:「就在這賀蘭山上。」公冶良笑道:「你拿雲舞陽來嚇我們?」褚英道:「姑娘,這小子的話當真?」蕭韻蘭道:「什麼劍譜不劍譜的,我一概都不知情。不過,上官天野從來不會說謊,這卻是我知道的。」褚英道:「那麼對不起,我們可要先搜一搜他了。」

  蕭韻蘭柳眉一豎,喝道:「褚英!」褚英打了個揖,冷冷說道:「請恕老奴無禮,老奴豈敢不給姑娘面子,叵奈這劍譜關係重大,今日不搜,錯失機緣,老舵主的怪責誰也擔當不起,搜!」

  蕭韻蘭氣得如花枝亂顫,這四個雖說是他父親手下,到底份屬叔伯之輩,褚英謙稱「老奴」,其實父親也要給他幾分面子,他們不聽命令,蕭韻蘭可也無可奈何。

  說對遲,那時快,褚霸一個箭步跳上,喝道:「好小子,舉起手來。」上官天野大怒,「啪」的就是一掌打出,喝道:「憑什麼要給你搜?」褚霸險險給他打中,怒道:「嚓,你這小子居然還敢動粗!且先把你鎖住了再說!」

  褚英褚霸同時動手,嘩啦啦一陣響聲,抖出了兩條鐵鏈,向著上官天野的脖子便套,公冶良一柄長劍擋住了他的背心,常山龍長鞭霍地一掃,捲他雙腳。上官天野縱算武功再高,也難抵擋四個高手圍攻,眼見他就要被長劍捲倒,褚英褚霸的鎖鏈就要套上他的脖子。

  忽聽得一個女子的聲音叫道:「住手。」聲音遠遠傳來,甚是柔和,卻有一種震懾人心的、高貴尊嚴的氣派。褚英驀地一驚,其他三個人也呆了一呆,但全部這樣想道:「絕不可能是她!怎麼會是她呀?」呆了一呆,念頭還沒有轉得過來,長鞭、短劍、鐵鏈仍然發出,說時遲,那時快,四個人都覺得眼前一亮,儼如一道彩虹突然從天而降,飛到了它們的面前,但見一個中年美婦,揮舞著一條紅綢,矯如游龍,翩若驚鴻,只滴溜溜的轉了個身,長鞭、短劍、鐵鏈全都被她捲出了手!

  上官天野的詫異不在四人之下,這聲音竟然不是蕭韻蘭的?他剛剛抬起了頭,只聽得那婦人又道:「他說的不錯,那達摩劍譜確實是在雲舞陽手中。」

  這剎那間那四個綠林大盜全都像泥塑木雕一樣,動也不敢一動,好像見到了什麼怪異物事,臉色如土,駭異之極,又似奴才見了主子一樣,驚異之中帶著煌恐。但這都是剎那間之事,褚英驚魂稍定,「阿呀」一聲,叫了出來,由他領頭,四個綠林大盜都向婦人跪倒,不約而同的顫聲叫道:「大小姐,是你,是你呀——這,這……」

  那美婦人把手一揮,道:「不錯,是我!你們不信我的話嗎?」褚英道:「這,這是怎麼回事?雲,雲……」那美婦人道:「不許再提這個名字,也不許對任何人說你們曾見了我!」褚英褚霸等面面相覷,誰都不敢再說半句。

  上官天野連日來碰到許多怪事,尤以今日之事,最為奇怪,心中想道:「這婦人是誰?怎的這四個綠林大盜對她如此尊敬畏懼,並遠遠在對韻蘭姐姐之上?為什麼都稱呼她做大小姐?聽這稱呼,這四個大盜似是自居奴僕,這真奇了。」

  上官天野心中的疑問,蕭韻蘭卻先問了出來,她比上官天野還要驚詫,她想來想去,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女人,為什麼父親的手下會這樣的聽她說話,蕭韻蘭踏上一步,問道:「請問大娘貴姓,和家父什麼稱呼?」

  那婦人微微一笑,一揮手叫褚英這四個人站起來,問道:「那位小姑娘是蕭冠英的女兒嗎?」褚英道:「不錯。蕭舵主接任幫主也已經有二十年了。」那婦人一笑說道:「小姑娘,我是誰人,你回去問你爹爹就知道了。你今天初次見我,我沒有什麼東西給你,只能送給你幾句話:人有悲歡離合,月有陰晴圓缺,世上本來沒有完美無瑕的東西。所以你若有什麼不如意的事情,也不要老是掛在心上。」

  蕭韻蘭怔了一怔,但見這婦人的眼光從他的臉上掠過,似乎早已是從他緊蹙的眉尖,看出了她的心事。眼光中看出無限同情,蕭韻蘭的傷心失意,已到極點,卻給這婦人的幾句話解開了許多。

  還有一個人暗暗詫異的,那是雲素素。她只瞧了那女人一眼,便感到顫慄不安。「呀,真像母親!」不是形貌上像,而是那股神氣像極了,憂鬱的臉色,大家閨秀的豐度,沉靜而又似蘊藏著無限心事的眼光,……雲素素禁不住想起了自己的母親,想起了石天鐸之死的那個可怕的晚上。母親到那裏去了呢?可憐的素素,她卻也不知道,母親曾經回來,再次的和她的父親訣別。

  雲素素的沉思突然給那女人說話的聲音打斷了。她說出了一個令雲素素心靈激動的名字——陳玄機。那是她向上官天野詢問時說出來的。

  上官天野也正在思索一個曾經聽過的名字——「蕭冠英」驀地記了起來,他師父牟一粟有一天曾和他提起過這個名字。這個人乃是北五省的綠林領袖,當時上官天野也並不怎麼放在心上,卻想不到竟是蕭韻蘭的父親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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