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梁羽生 > 還劍奇情錄 | 上頁 下頁
三七


  霎時間鬥了個三二十招,上官天野的掌法已得武當精髓,飄忽如風,力猛勢捷,褚英、褚霸在一時之間,還真的奈他不得。褚英「嘿嘿」冷笑,道:「二弟,這小子不知死活,咱們且來個甕中捉鱉。」兩個左右分開,雙臂箕張,將上官天野攔住,步步進逼,圈子越縮越小,要知這兩人的掌心都有劇毒,上官天野只能乘隙反擊,不敢和他硬拼,圈子一縮小了,拳腳施展不開,那就當真是危險萬分!

  眼見那圈子已縮到周圍八尺之內,上官天野猛的大喝一聲,化掌為拳,拳掌交替,直如巨斧開山,鐵錘鑿石,使出了最剛猛的金鋼掌與羅漢拳,上官天野到底是牟一粟的衣缽傳人,內外功夫都有相當根底,這一路拳掌輪換的功夫又是牟獨逸的自創武功,威力之強,在各家各派的掌法之中要推第一!

  褚英褚霸同聲嚷道:「哎喲,這小子拼命!」各人回掌自保,都閃開了一步,上官天野用這等剛猛的打法,的確是有了兩敗俱傷的念頭,褚英褚霸的鐵沙掌打中了他,他雖然不能活命,但褚英褚霸若給他的金剛掌羅漢拳打中了,恐怕不死亦得重傷,勾魂雙煞乃是成名人物,且又勝算在握,這時反輪到他們不敢和上官天野硬拼了。

  上官天野得手不容情,那肯讓勾魂雙煞再成包圍之勢,索性硬拼到底。「五丁開山」、「撞倒天柱」、「踏破賀蘭」、「哪吒鬧海」,羅漢拳與金剛掌的招數輪換使用,一招比一招緊猛,將圈子又擴展至離身丈許,驀然長嘯一聲,騰身飛起,一記「鷹擊長空」,向褚霸的天靈蓋拍下,褚霸大駭,逼得身軀臥地,幾個打滾,滾了開去。上官天野身形落地,已是闖出了勾魂雙煞掌力籠罩的範圍。

  猛聽得刷刷鞭聲,沙飛石起,東首那個黑衣漢人喝道:「好小子想逃麼?還有俺通州常山龍呢!」他使的是一丈多長的較筋虯龍鞭,鞭上還有許多倒刺,一展開來,風聲呼響,登時捲起了一團鞭影,方圓數丈之內,都在他長鞭捲及的範圍,休說被他的長鞭打中,就是給他鞭上的刺鉤鉤中,也是皮開肉裂之災。上官天野雙手空空,如何能夠抵擋。

  好個上官天野,一提腰勁,憑空跳起兩丈多高,在半空中一個筋斗倒翻,向後躍出三丈開外,身形未定,只見西面那個黑衣漢子也趕了上來,劍把一翻,刷、刷、刷便是連環三劍,劍尖所指,正是上官天野胸部三處大穴的方位,上官大野若是不變身形,那就是湊上去給他刺了。

  上官天野一扭身軀,仍乘隙逃走!他閃得已算很快,那知來人的劍招更快,就在他抽眼審視形勢之時,刷、刷、刷又是一連劍追踪而至,冷森森的劍鋒堪堪的觸到了他的後心!只聽得那漢子哈哈笑道:「你這小子今日要想逃走,俺公冶良三字倒寫!」

  這常山龍和公冶良二人都是山東劇盜,在黑道上的名頭比勾魂雙煞更響。上官天野又怒又驚,同時又是十分詫異,他們武當派歷代定下來的規矩是既不能做強盜,也不能做保鏢,因之雖然與黑道上的人物說不上有什麼交情,但也從來不會與他們結怨。上官天野本人更是初走江湖,今番還是第一次遇到他們。

  何以這些綠林上的兇神惡煞如此無理取鬧,甚而要取他性命?上官天野真真是百思莫解,此時此際,也不容他有空思索,常山龍的長鞭,公冶良的短劍,兩邊一逼,把他逼得連連後退,然而卻並不傷他,只是把他逼得再退回原位,仍然陷入了勾魂雙煞的包圍圈內!

  這是黑道上給同夥找回面子的意思,上官天野是從勾魂雙煞手下逃脫的,所以常山龍和公冶良仍然把他「送」回勾魂雙煞的手中,讓勾魂雙煞處置。

  勾魂雙煞打了一個哈哈,褚英道:「我謝兩位老弟啦!」褚霸急於要報剛才那一掌之辱,更不打話,手掌一翻,那通紅如血的掌心,帶著一股腥風,立刻便向上官天野的胸膛印下,上官天野正自轉得昏頭昏腦,待聽得掌風颯然,閃避已來不及。

  忽聽得一聲清脆的聲音叫道:「褚叔叔手下留情!」竟然是蕭韻蘭的聲音,褚霸一掌劈出,又抽了回來,頭上青筋畢露,上官天野呆了一呆,「韻蘭」兩字還未出口,脅下的「少府穴」忽然一麻,跌倒地上,原來是給公冶良飛石打中了麻穴。

  上官天野身子不能轉動,眼睛還是看得清清楚楚,只見褚英褚霸和常山龍公冶良四人分成兩排,竟然對蕭韻蘭執體甚恭,由褚英領頭說話,躬身言道:「奉老舵主之命,請姑娘回家。」蕭韻蘭道:「我不回去!」褚英道:「老舵主很想念姑娘,他已擇好日子,就要金盆洗手,封劍閉門。請姑娘回去,繼承他的家當。」

  蕭韻蘭道:「我不希罕。」公冶良眼珠一轉,上前說道:「蕭姑娘,你爹爹年紀老邁,膝下無兒,只你一女,他一生心血掙來了這份基業。嗯,縱算你不希罕,難道你就不顧念他老人家嗎?」蕭韻蘭默然不語。常山龍道:「你爹爹說,只要你肯回去,一切聽從你的意思。金家的事再也不提。」

  上官天野心頭一震,起初他對這四個山東綠林中響噹噹的人物對蕭韻蘭執體之恭,甚為驚詫,待聽到了「金盆洗手」等等話頭,這才恍然大悟:「敢情蕭韻蘭的父親竟然是綠林中的一個領袖人物!」

  他與蕭韻蘭已相識三年,從未問過她的來歷,有時在閒話之中,蕭韻蘭也偶爾透露出她是「武學世家」。她還常說:「男子可以遊學四方,女子為什麼就不可以?」上官天野就因為她這股豪邁的氣概,深覺與自己相投,這才私下暗戀她的。只道她是一個不羈的女俠,卻原來她是強盜頭子的女兒。然而這又有什麼關係?上官天野自己就下了決心,要繼承畢凌風的衣缽,做一個四海為家的俠盜。

  他倒不是為了蕭韻蘭是強盜的女兒而輕視她,但他卻感到異樣的悲哀,自己對她披肝瀝膽,她卻將自己當做外人,她棄家出走,其中定有緣故,但她的哀愁苦樂,卻不肯與自己同擔。但轉念一想,自己向雲舞陽索劍譜之事,何嘗不也是瞞著她。也許其中有甚隱情,她還不能向自己吐露?

  但見蕭韻蘭若有所思,呆呆的出了一會子神,眼光忽然向他瞥來,上官天野怦然心跳,只聽得蕭韻蘭問道:「你們為什麼把他擒了?」

  褚英躬身道:「回稟姑娘,這小子名叫上官天野,乃是武當派的新任掌門。」蕭韻蘭道:「我知道。」褚英心道:「你何只知道?老舵主若不是聽到風聲,怕你上這小子的當,那會這樣著急的派我趕來。」

  褚英陰惻惻的微微一笑,蕭韻蘭道:「是武當派的掌門人又怎麼樣?」褚英道:「你爹爹縱橫大江南北,從未有人敢與他作對,只是有一次莫名其妙的折在一個老賊手上,他畢生認為奇恥大辱。這老賊便是武當派的上兩代掌門牟獨逸!」蕭韻蘭道:「這事情爹爹也與我說過,但這與他有何相干?」

  上官天野這才恍然大悟,怪不得蕭韻蘭第一次聽說他是武當門下的時候,臉上會現出那麼奇異的神情。

  褚英「嘿嘿」一笑,道:「怎麼說不相干,他是牟獨逸的徒孫,武當派的衣缽傳人呀!」蕭韻蘭道:「事隔三十年,那時他還沒有出世。我說不相干就不相干。」褚英道:「姑娘要放人,老奴自不敢違背,只怕老舵主他說相干,責備下來,我可擔當不起!」蕭韻蘭柳眉一揚,道:「你只管放人,我自與爹爹去說!」

  褚英正是要她說這句話,要知蕭韻蘭的父親派人尋她回家。聽到風聲,知道她與上官天野交遊,也是其中的一個緣故。

  公冶良道:「褚大哥,小姐既然願與咱們一同回去,那麼這小子便放了吧。可是那劍譜卻一定得向他索回。」蕭韻蘭詫道:「什麼劍譜?」公冶良伸指一戳,已是解開了上官天野的穴道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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